只是此刻这对翁婿身上丝毫看不出半点官员的气度,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程将军和王将军若是仗义援手,这份大恩大德,魏郡上下这辈子都不敢相忘!”
“这到底怎么了?想让我帮忙,也得先说说是什么事情吧?”程名振又好气又好笑,索性退开数步,端起茶水看对方如何表演。
“将军抬抬手,就是几万条人命。难道将军还不清楚么?”麴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好不伤心。
“我可没那本事!”程名振笑着摇头。“几万人,都绑好了让我受手下的弟兄拿刀砍,也得砍上十天半月。况且当天那些俘虏我已经都释放了,上哪找几万该死的去?”
听程名振始终不肯接自己的茬,麴稜把心一横,抹了把泪,大声问道:“莫非将军还没接到朝廷的迁民旨意?何止就几万,魏郡上下近百万人,如今都眼巴巴地望着您老!”
“我老?”程名振摇头苦笑,“我老人家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麴大人好耳朵,居然这么快就把消息从我这里探听了去!”
麴稜一愣,赶紧出言辩解,“不是,不是,将军误会了。麴某自有一条消息来源。”见程名振脸上带着明显的怀疑之色,他想了想,继续补充道:“麴,麴某原来也是有些同僚及时投奔了大唐的。彼此之间,多少还念些当年的旧情!将军这里乃军机重地,给麴某三个胆子,也不敢乱向人打听消息!”
“喔!”程名振笑着点头,“您老这么说,我就有点儿明白了。感情您老是故土难离,所以情愿等着窦建德回来,追究您老的丧师失地之责。死也要死在自家门口,对吧?”
“将军,将军大人别戏耍老夫了!”麴稜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苦笑。“老夫现在做了大唐的官儿,自然是要为大唐效忠到底的。只是老夫在这边还有些亲戚朋友,一时故土难离……”
不待他把谎扯圆,程名振转过头,冲着崔商问道:“崔郡丞呢,莫非还等着待我走后将府城再献给窦建德一次?接茬儿做窦建德的官儿?”
崔商心里抱得其实就是这个打算,不幸被程名振一言说中了,老脸登时变得通红一片,楞了楞,讪笑着解释:“没,没哪能呢,看您说的。我肯定要跟大人走的。只是崔家在魏郡也发展了多年了,上上下下两万多口人。去了山那边,吃没得吃,穿没的穿……”
“这你不必担心。略阳公已经答应,调拨一部分军粮应急!”王二毛突然插了一句,笑里藏刀。
“王大人,王大将军,我的王大爷唉!”崔商一着急,辈分立刻就弄不清楚了。“崔家的人可以走,地不能带走啊。在这边是地主,到那边却要重新开荒。全族上下,像我这样五谷不分的人不在少数,到时候还不全得活活饿死?”
“也不至于,种地很简单,学学就会。”王二毛笑着诱惑,“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采菊东篱下,幽然见南山么?上党那边山多,西山、北山,东山都抬头可见,比光见一个南山强太多了!”
“王将军,实话跟您说了吧。这人走了,地肯定归了别家。将来咱大唐即便打回来,地也不是我家的了。二十几万亩地,多少辈子才能赚回来啊!”
“你们清河崔家,不是也有人在窦建德麾下当差么?暗中拜托他们照顾不就行了?”王二毛不懂装懂,诚心添乱。
“一家之中,也分强干弱枝。清河崔家跟魏郡崔家的确是一脉。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平时互相照顾一下可以,几十万亩地交出去,肯定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回来了!”
“这么说,崔大人是舍不得自己的家产了?”程名振见火候差不多了,笑着追问。
“正是,请程将军开恩。日后崔家必有回报!”崔商见瞒不过去,索性点头承认。
‘“麴大人呢,也是如此?”程名振将头又转向了麴稜,笑着追问。
“是啊,是啊,请将军务必帮老夫这个忙!”麴稜跪直身体,摸摸索索从衣袖里掏出两份地契,“这两份薄礼,就算给两位将军的辛苦钱。麴某不敢说拜托,事成之后,魏郡上下必然会另有重谢!”
“我拿他没用!况且这都是魏郡的土地!”程名振将地契推开,看都不看。“老大人起来吧,崔郡丞也请起来。你现在好歹是我大唐的官员了,不能自折身价。迁徙的事情,皇上让略阳公做主。我只能替他出出主意。你们二位要是信得过我,不妨坐下来,咱们共同商议个章程。也免得此举闹得动静过大,影响了大唐的声誉!”
“多谢大将军。多谢大将军!”麴稜和崔商叩了个头,缓缓站了起来。“这两份地契,不是魏郡的。在博陵郡,也有崔家的田产在。两位将军如是不喜欢经营田产,换了其他商号的房契也行。在河内与京师,崔家也有些产业!”
“收起来吧。放心,办好这件事情,少不得花销。需要时,程某自然会找你要。”程名振皱了皱眉头,低声命令。
“都包在……”崔商一拍胸脯,就想大包大揽。转念想到眼前这位将军可是个人精,前两天轻飘飘地一道劳军令,就在自己的后腰上割下了三条子肉去。真要随便他开口的话,崔家说不定就得卖宅子卖地。于是咧了下嘴,讪笑着补充道:“都包在,包在我们几个魏郡大户人家身上。无论上下打点花费多少开销,我们几家共同承担就是。只要程将军肯手下留情…….”
“我留情,大唐朝廷,谁会给我留情?”程名振叹了口气,幽幽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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