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无奈,只好笑着答应了。一双眼睛却不时在罗成和窦红线身边瞟来瞟去,眼神里透着深深的自豪。
地方上能出这么一位好官,也的确值得百姓们自豪。窦红线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冲着程名振轻声说道:“怪不得我哥哥总是夸你,你的确比我见过的所有当官的都好。即使在豆子岗附近,寻常人家春天也是纯拿野菜顶着,很少能见到面渣。你这里人过的日子,比咱们那边强太多了。”
“我这边好几年前就开始屯田,所以才能如此。”程名振猜不透窦红线的意思,非常小心地回应,“窦王爷那边只是一直没空出时间,我听说从今年开始,他已经下令让各地都开始屯田垦荒了!”
“那也得懂行的人指点才行!”窦红线笑了笑,继续道。“我刚才听老人家一直叫你郡守大人,怎么,你不带兵了?”
罗成心里也一直怀着同样的疑问,不过鉴于自己的身份,没好意思开口打听。此刻听到窦红线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立刻把耳朵竖了起来。答案清晰地传入他的耳内,却让他有些不敢相信。“我见王爷有志让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就主动提出转行做文官。刚才一直忘了跟郡主和罗公子说明,我现在是襄国郡守兼平恩县令,已经不再带兵打仗了!”
“什么?”窦红线的声音很尖利,吵得罗成不得不将头侧开一点儿,以免变成聋子,“你不带兵了?哥哥答应了你!他可真够糊涂的!谁给他出的馊主意,我找他算账去!”
“是我自己主动提出来的!郡主殿下!”程名振站起身,郑重强调。
窦红线的气焰立刻矮了下去,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凭着对程名振夫妻两个的理解,她为哥哥的愚蠢决定而感到愤怒。但程名振急于拦阻自己的表现上,她又隐约猜到此事并非像说得这般简单。莫非…….,猛然间,一个想法窜入她的心头。但细看程名振夫妻怡然自得的模样,她又为这个判断找不到任何支持。
“有人平生志在封侯,也有人甘愿为百姓谋,不计得失。我想,程大哥应是后者!红线,咱们这般俗人,就别拿燕雀之心度鲲鹏之志了吧”关键时刻,罗成还是没忘了出头维护窦红线,笑了笑,低声总结。
这句话说得恰到好处,既捧了程名振,又给窦红线找到了台阶下。窦红线侧头,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冲程名振飘然下拜,“如此,小妹就先向程大哥赔礼。然后再代替哥哥和河北百姓谢程大哥高义!”
“郡主言重了。程某祖籍便在平恩,回报桑梓,乃程某应尽之义!”程名振起身避开,然后长揖相还。
“程大哥不必过谦!”
“郡主折杀微臣!”
两人身份地位都很高,一个不肯直腰起来,另外一个断然无法主动平身。还是罗成阅历广,笑着走到二人中间,低声建议,“咱们还是别拜了吧!再拜下去,茶都凉了。既然都是好朋友,就别老扯及什么身份。否则,我一个幽州人混在你们河北人中间,还不被当成了探子!”
众人闻之,又是一阵大笑。笑过之后,也就都收起了架子,不再谈公务上的事情。程名振又跟刘老汉问了几句屯田垦荒方面的详细情况,然后放下茶盏,招呼大伙起身。“如果诸位休息差不多了,咱们就走吧。别耽误了刘老的正事儿,也别误了回城!”
“走吧,走吧。多谢老人家款待!”众人陆续站起来,笑呵呵地回应。
刘老汉本来想给大伙张罗顿正餐,再三挽留不住,只好起身送出门来。在他的目送下,程名振等人飞身上马,缓步出了村落,然后加快速度,疾驰而去。直到走出二里之外,偶然回头,还看见老人带着一干屯田点儿的妇孺,站在村口频频招手。
“像这样的屯田点儿,程兄治下有多少个?”罗成感慨万千,对程名振的称呼在不知不觉中就亲近起来。
话出了口,他又自觉问得鲁莽,笑了笑,低声补充,“我只是好奇而已,程兄不必给我准确数字!”
“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程名振大度地笑了笑,实话实说,“屯田点或者靠近大路,或者靠近河渠。有心人在襄国郡各地走几圈,就能查个大概。截止到去夏末,这样的屯田点儿大概两百多个。冬天时因为河东战乱,又跑来不少人,所以今年又建立了一批。这波人数比较少,也就二十多。但还没到青黄不接时候,按往年经验,越是青黄不接,流民来得越多。最厉害时一个晚上能多出一万多人来,可过几个月,听说家乡安稳了,许多人可能又转回去了!”
“只要来了就发粮食和田地?”罗成想了想,又问。
“具体地说,是借!”程名振略作沉吟,决定不让罗成了解到细节,“拖家带口,看着来了就不想走的,只要他能找到担保人,就借给他粮食和土地。如果是一个人来,看样子过一阵儿还准备走的,就以工代赈。干多少活,换多少口粮!”
“嗯!”罗成沉吟着点头。对于他来说,今天看到的一切东西都透着新鲜。“流民从哪里来的多些?”
“原来都是河北本地的,不是从漳水西边跑过来就是从漳水那边跑过来。最近这一年河东来得比较多。那边仗打得正乱!”
“有从博陵那边跑过来的么?我指的李仲坚那边?”罗成的声音突然提高,充满期待地问道。
“没有!”程名振给出的答案非常令人失望,“博陵那边,屯田比我这边还早。说实话,最近这些年,我只听说往博陵六郡跑的,没听说有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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