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当敌骑推进速度开始减弱时,凌统的大喝也同时响起。
不出张辽和凌统所料,包围土城的只是曹操的骑兵部队,他们的这一次进攻声势虽然很大,但实际的效果却微乎其微,在当头冲锋的五十余骑被凌统一顿密集的箭矢射翻之后,敌人便弃下同伴的尸体向后撤退。
“妈的,这帮孙子怎么这么不经打,儿郎们随我出城杀敌去!”凌统不过瘾的叫喊道。
“公绩不可鲁莽行事。敌人这不过是试探性的进攻,我军若是出了这土城,旷野平原无险可守,一旦敌骑抄袭截断后路,可就危险了!”张辽急步拦住凌统,大声道。
冷静——,在面对困境的时候,需要的不是冲动,而是冷静。在张辽坚持的目光中,凌统放下了武器,在短暂的狂热之后,他终于还是恢复了理智。
“中郎将大人,那我们难道就只能在这里小打小闹不成?”凌统狠狠的跺了跺脚,无奈的说道。
张辽的官衔是破虏中郎将,平日里将领间私交甚厚的都以字相称,关系一般的,则称呼为将军,要是关系不睦的,则会以官衔作为第一称谓,以凌统和张辽的关系论,张辽年岁居长,称呼凌统公绩当无不可,而凌统以将军相称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方才这一声‘中郎将大人’却是有些意气用事了,这只能说明年轻的凌统还不是很成熟。
“公绩可能要失望了,敌人的进攻不过是摆摆样子,这一时半会他们还不会进攻这里,所以,估计接下来小打都不一定有。”对凌统在称谓上的变化,张辽并不动怒,他只是笑答道。
“你发现了什么?”
“公绩你来看,这迫近的敌兵清一色俱是骑卒,没有一个步兵,我想曹操为了兜住我们的退路,是发狠将他的骑兵统统用上了,我们有着土城作为依托,敌骑还不敢以其之短攻我之长,他们现在这一手,不过是想威吓我们而已!”张辽的分析头头是道。
这让凌统不禁暗生惭愧,同样是将领,凌统也经历过数番残酷的激战,但论及临阵时的冷静,比张辽还是有所不及。
“可是我们在这坐以待毙,岂不正好中了敌人的心意,等到敌人的大队援兵来到,我们的情形可就糟了。”听得张辽的话,凌统先是一喜,随后却又一忧。
“嗯,正是这个道理。曹操的步兵如果能在傍晚前赶到,我们就没有什么机会了,不过,按照敌军快速推进的时间分析,我想在今晚敌人还到不了这里,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所以,这白天的宝贵时间我们要加紧休整,等天黑后再设法突围!”在重重压力面前,张辽没有显示出一丝一毫的慌乱,他的面容沉静如水,他的声音一如平常。
“那也好,等晚上的时候,我们就再狠狠的揍这帮杂种!”凌统展颜一笑,有张辽在旁,让他感觉到并不孤单,热血男儿本就当在战场上流血流汗,只要拼得值得,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日头由东面的寸尺高转而升到正中,盛夏的灼热阳光将整个土城烤得如焦炭一般火热,城中一下子拥进这么多人,唯一的一口古井早已枯干,没有喝着水的士兵只能从井口挖一点湿润的烂泥涂在脸上,以抵挡火辣辣的骄阳。
“妈的,一个个搞得跟鬼一样,你们这是唬谁呢!”凌统笑着在坐倒的士兵中穿行,不时的骂上两句,遇上横七竖八乱躺的,就狠狠的踹上两脚。被他踹的士兵也不生气,只憨憨的一笑,便揉揉踹得发痛的屁股,跟在凌统后面去看下一个倒霉蛋的好看。
“将军,这曹兵怎么光知道吆喝,不赶着下面呀,他们不急,我手中的家伙可急了!”一名看样子愣头愣脑的年轻士兵‘呼’的站起,朝着凌统大声问道。
凌统‘嘿’的一拳揍在这士兵的胸口,笑道:“好家伙,手痒了不是。攒着点劲,等天黑了仗有你们打的,到时候哪个喊救命,可比怪老子没让你们休息够!”
在枯噪无味的对峙中,一天的时间终于过去了,城外围困的曹兵依旧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仅是间或一段时间派出一小队游骑来得土城前呼喝两声,这样的态势说明曹军的后继部队还没有赶到,张辽盼望已久的机会出现了!
“公绩,等会儿我率雁北骑一部从西面杀出,吸引曹军的注意力,你率其余士兵遁出东城,往诸频山一带撤退,只要能渡过三十里外的乌江,敌人就无法追上你们了。”张辽沉声吩咐道。
没有任命,没有争执,在兵临绝境的时刻,张辽几乎是毫无争议的担负起了指挥全军突围的重任。
“文远兄,那你怎么办?”凌统问道,这时的他已经对张辽心服口服,在称呼上也显得亲热了不少。
“放心,凭他曹黄须的两下子,还要不了我的命!”张辽宽慰道。
其实这时张辽想的正与之相反,曹彰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这可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家伙,猛冲猛打,穷追不舍是曹彰作战的一贯作风,一旦被曹彰缠上,你不褪层皮他是不会放过你的。如果能舍弃一人而使得大部安然撤退,也算是值了,现在这样的结局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急于争功,以致于北伐大军冒进大败,对于这样的结果,诸葛亮用生命洗刷了过错,现在轮到我张辽了。
“文远兄,若不是我们拖累,你们完全可以脱困的,现在,敌人就在眼前,我凌统虽然没有统御战局的能力,但也知道临危弃友男儿不为的道理,今晚一战不管怎样,我凌统绝不丢下你独自离开。”凌统大声道。
“好兄弟。我没有看错你,宠帅更没有看错你。不过,为了扭转这溃败的颓势,为了及早的搬来救兵,为了还处在敌军重围中的各路友军,现在,我请你服从命令,带着部队突围出去。”张辽沉声道。
陈登部在细阳被曹军击溃,残部不知现在何处?李通部则被曹军团团围困在灵壁城内,虽然城中粮草尚算充足,但面对优势兵力下的曹军,能够坚持多久谁也没有把握。现在的整个淮北战局,除了‘破碎’两个字外,已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了。而要想扭转局面,只能依靠后来援军的支持,万幸的是七月正是雨季,淮水各条支流的水量都相当的充足,只要有水师及时增援,安然撤退就有可能。
“嘿,文远,你多多保重!等你杀出重围,我会在乌江边驾船等你。”凌统语声哽咽,淆然泪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情伤处。两个男人的决别或许不是那么的绚丽多彩,但却透着一股冲天的豪气,透着一股令人扼腕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