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答应一声:“爹,我在这里,您找我什么事情。”
楚雄沐斌与一个青年将领并肩走了进来。那个年轻军官个头不高,银盔白袍,眉
目清秀,不是叶风随的独子叶清扬又是哪个。
沐斌是沐冕的长子,生得虎背熊腰,眉眼间与老国公沐英依稀相似,做事干
脆利落,在平南军青年一代将领中素有威望。老沐冕心中对这个未来家族继承人
一直非常满意。但最近一段时间父子闹得很不愉快,特别是国内战争开始后,老
沐冕本打算收缩防线,抽调大部分主力回国静观形势变化,随时准备在内战中捞
一票。国内情况此时乱成一团糟,南北战争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利益肯定有
一番重新分配,如果沐家在孟加拉等地消耗了太多本钱,将来的利益分配宴席中,
将少捞到很多好处。放着大明膏腴之地不去争夺,而死守这洪涝连年的孟加拉湾
各港,这笔买卖实在不划算。而小沐斌的主意却是守住孟加拉湾各港口。父子二
人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底下将领也分成了两派,年青的低级军官大部分
支持沐斌,四大家族的老将与沐冕意见相同,父子二人都很倔强,背着众将嚷嚷
几句是家常便饭。
外人面前,老沐冕再生气也多少得给儿子留些颜面,招呼侍卫进来将帅案换
了,强压着心头怒火问道:“你将武公爷带到哪里去了,不知为父找他有紧急军
情商量么?”
少帅沐斌知道老父就会这样问自己,笑了笑,不紧不慢的答道:“今天早上
叶家伯伯说找武公爷有要事相商,我派船将武伯伯送到了翠屿嘴,怕您着急,赶
紧回来报告一声。两军联络之事,邵伯伯的意思是交给叶家兄弟来完成。”在沐
斌眼中,父亲扣留武安国的举动得不偿失,眼下前方战事正紧,加尔各答、俞里
一线,骑着战象的底里人,光着膀子手持长矛的土著,还有白布包头,不知民族
的战士,如同飞蛾一般,不要命的向前冲。港口和战略要地虽然还在沐家和叶家
控制中,但随着敌方有大批手持火铳的阿拉伯士兵加入后,形势已经变得不容乐
观。毕竟平南军在人家地盘上,分兵把守着这么多港口。据探子报告,阿拉伯舰
队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甘巴里,距邵云飞所占据的锡兰山港只有三、五天的海程,
大战马上就要开始,这时候联军最需要的是团结,而不是各自打各自的小算盘。
没等黔国公沐冕发话,跟在少帅沐斌身旁的叶清扬拱手施礼,笑着说道:
“见过黔国公,家父命我再次承担两军联络任务,今后晚辈若有做得不妥当之处,
还望国公爷包涵。”
看到两个年青人一唱一和,黔国公沐冕心中刚压住的怒火“腾”的一下又冒
了起来。自己的长子沐斌文武双全,办事一向妥当,偏偏在关键时刻将一个重要
筹码拱手让人。这一切不用问,肯定是眼前这个叶清扬搞的鬼。自从两军结盟,
楚雄侯沐斌就患上了断袖之癖,整天和眼前这叶家美少年形影不离。上次沐冕好
不容易借海战需要将领为同,将叶家这个要命的人质打发走,今天没想到他又回
来了,并且一回来就诱惑自己的独生子放走了武安国。想到这,沐冕冷笑一声,
说道:“不敢,不敢,老夫怎敢留叶公子在达卡港,叶公子还是请回吧,联合作
战之后,再也休提,过几天我沐家自然会将一于港口交给你父亲,然后班师回朝,
此间的事,我沐家管不起,也不想再管!”
“爹,大敌当前,你怎能这样做。再说,将士们也不会答应。”少帅沐斌被
老国公沐冕的赌气话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问。
“平南军怎样,还轮不到你来管。我云贵子弟,不给别人打江山。”黔国公
沐冕气得脸色发青,狠狠瞪了叶清扬一眼,补充道:“既然你父亲将武公接走了,
我平南军也不在这里惹大家猜疑。告诉你父亲来接收港口吧,左右,送客!”
父子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争执,银盔将军叶清扬看看气急败坏的老沐冕,
再看看面红耳赤的小沐斌,点点头,一言不发就向外走。平南军的态度她早有了
解,老沭冕扣留武安国的举动已经让联军中很多人失望,今天见了他这种气急败
坏的样子,只是让叶清扬对云南沐家更不抱希望而已。
“爹,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今天咱们撤军回国,以后平南军弟兄有何面目
见天下英雄。”少帅沐斌也动了火气,伸手拦住了正向外走的叶清扬,对着黔国
公大声嚷嚷道。来的路上他已经对叶清扬夸下海口,说自己的父亲只是一时糊涂,
等火气消了,自然会从国内调更多军队来应付新的战争局势。现在这种情况,让
他好生难堪,脸上觉得火辣辣的,说出的话就有些口不择言。“您,您这样做不
是给平南军抹黑吗?”
“住口!”沐冕的大手又拍到了帅案上,新换的帅案“吱呀”一声,软软的
垮了下去。帐外的侍卫赶紧跑来,再次更换帅案。同时不断的给沐斌使眼色,示
意他在外要面前,不要暴露家丑。
老国公沐冕再也按耐不住,指着儿子和叶清扬大骂道:“我给平南军丢脸,
小子,我给平南军丢脸有你丢得多吗,你们两个大男人天天形影不离,难道当大
伙都是瞎子么。我沐家就是不撤离,也不会与他叶家联手。他父亲叶疯子不在乎,
我还在乎沐家声望呢!”
父子两个这番争吵早已惊动了左右将士,一些心腹老将远远的躲在帐外,不
知如何规劝。云南沐家受穆斯林文化影响甚重,当地文化中,养“相哥”已经是
了不得的大罪,军中两个后辈将领天天形影不离,并且其中一个皮肤白净,相貌
娇媚,的确很伤风化。众人正在指指点点,只见大帐门口,被黔国公沐冕叱责的
面红耳赤的小将叶清扬手一招,将头上银盔轻轻摘下,拉开束金发簪,一头流瀑
一样的长发直落到腰间,长发的主人轻轻一叹,嗓音完全变成了雌声,伴着这声
叹息,叶清扬敛衽施礼,“沐家叔叔,诸位将军,我叶家人丁不旺盛,父亲膝下
只我一女,大敌当前,只得学一学古之花木兰,不得以之处还请黔国公谅解。至
于平南军撤兵之话,侄女一定带到。我想南洋群雄纵战得还剩下一个女人,也不
会让敌船过南巫里半步。”说罢,掉头扬长而去。
十万大军齐解甲,其中几个是男儿。远远围观的平南将领楞在当场,叶清扬
走过之处,人们不由自主让出一条路来。跟儿子吵嚷半天,本意只是赶走叶清扬,
顺便从联盟中多要些好处的黔国公沐冕也楞住了,老脸通红,一直烧到了脖子根。
大伙正发楞间,只听一阵马蹄声,一个年青将领骑着匹快马,飞一般从港口处跑
了过来。
是留守在马六甲的二公子沐昂,众将领都吃了一惊,赶紧围拢过去,将疲惫
不堪的二公子扶下马背。
“大哥,爹呢?”二公子沐昂见了沐斌,一边喘气一边问道。
“在帅帐,你不在马六甲调动物资,怎么跑这来了。”少帅沐斌拉住弟弟的
手,奇怪的问,“难道马六甲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麻烦大了,马六甲港口来了一堆船,一艘挨一艘要求补给,港里积蓄都快
给他们搬空了。”二公子沐昂焦急的回答,一边说一边向大帐里走。正在大帐里
懊悔不已的老帅沐冕听到此言,一步踏出帐外,拉住儿子的手问道:“不着急,
慢慢说,马六甲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水师,水师,靖海公曹大人的水师来了,要求补给,我没法拒绝,他们加
粮加水,快把港口搬空了。”小沐昂喘息着汇报,“所以我赶紧乘快船赶了过来,
通知您做好准备。”
“水师,补给,曹大人”老沐冕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曹大人要求补给,
你不会拒绝他吗,他带了多少只船?”
定边伯沐昂连连跺脚,气急败坏的向老爹汇报:“我没法拒绝,他带了五支
主力舰队,一百三十余艘战舰,还有三万多士兵,我要是拒绝了,连马六甲都得
变成他的。”说着从贴身衣袋中掏出一封信,递到黔国公沐冕手里,“这是他给
您的信,您自己看看吧,他要到翠屿嘴停*,邀请您前去会面。”
又是翠屿嘴,难道武安国他们事先勾结好了的?黔国公沐冕额头皱成了一个
团,拆开信,靖海公曹振的话说的很客气,客气中带着不可拒绝的味道,他恳请
沐冕为即将开始的大战提供后援支持,并携手将阿拉伯舰队消灭在大海上。
“闻公有意逐中原鹿,振切以为公须谨慎思之。今日之天下,已非昔时之天
下,如画江山,非华一地可纵马,以公今日声威之降,手握兵权之重,应知天下
之鹿更肥……!”曹振的话字字句句撞击着沐冕的心。大明水帅五大主力尽集中
于此,靖海公曹振显然违反了建文皇帝的命令,没有带水师去抄朱棣的老巢。南
北之战的发展形势,难道现在还不够清楚么?沐冕啊沐冕,枉你计算了一辈子,
你到底在想什么?
放下信,老沐冕看着儿子沐斌,阴阴的笑了。方才还宛若仇敌的父子,此时
又和好密友。抱着儿子的肩膀,沐冕一边向大帐中走,一边笑着说道:“爹老了,
看局势看不过你们年青人。小子,有你的,一会儿驾船去将叶家小姐追回来,爹
明天就派你苏叔叔上门,不,亲自找武公当媒人向叶家提亲。”
“爹,你说什么呢?”楚雄侯沐斌对父亲态度的转化一时不能适应,挣脱父
亲的胳膊,红着脸问。
“嗨,爹还不明白你的心思么?你比爹聪明,爹不过想效仿大理段氏,割西
南一隅偏安,没想到你的目光放得那么远。叶疯子只有一个女儿,嘿嘿,他白忙
活一辈子,嘿嘿,到头来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