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玛图,众河之女,月光之城,她依然如高德恿记忆中的一样美丽。通往
城门的骣道刚刚用夹了砂子的黄粘土垫过,宽阔而整洁,往年这个季节密布于城
墙上衰败的秋藤也被奴隶们小心地铲干净,青灰色的砖墙在阳光下露出本来面目,
凝重如青灰色的历史。新添的城楼泛着朱红,恰描的飞檐闪着金黄,每一砖一石,
都显出这座古城的华丽与雄伟。
上午望远镜里烟雾一样包裹着城市是帐篷,层层叠叠环绕在城市不远处的土
坡上,重星拱月一般护卫着阿里玛图的安全。所有的帐篷都一般颜色,在晚秋的
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军旗表明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度。
离城市赵近,夹杂在帖木儿亲军中的高德能等人越感到其中的压抑。这座以
繁华与壮丽闻名西域的城市好像缺了什么?在夕阳下,淡淡的寒意包裹了前行的
众人。这种寒意不是来源于瑟瑟秋风,而是出自城市本身。高德勇紧紧貂皮大衣
的领子,仔细寻找让众人感到寒冷的源头。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炊烟,没错量,是炊烟。傍晚十分,正是城中百
姓收拾做饭的时候,这所城市却不见一丝炊烟,亦不见丝人气,除周围山岳上那
些军帐偶尔传出一两声嘈杂外,整座城市阴森森宛如一座华丽的坟墓。平素挤着
回城的百姓再不会出现于城门口了,朱红色的城门如地狱饿犬伸出的舌头,在秋
风中搜索猎物的味道。
突然,大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一连串急促的炮声响彻云霄。伴着炮声与号角,
两队金甲白骑的的卫士泉水般涌出大门,带队的军官挥动令旗。卫士们向城门两
侧散开,沿着护城河列成长长一排。号角声起,士兵擎刀于臂,刀尖向上,在斜
阳中闪出凛凛阴寒。旗定,角止。士兵与战马肃立不动,刹那间如雕塑一般,仿
佛连呼吸也已经终止。
“好军威”,饶是满心憎恶,众人依然不由自主赞了一声。正欲议论,耳畔
又听得一串炮响,大地震颤欲裂。伴着盔甲铿锵,两队重装步兵手持巨盾走出大
门。每面巨盾都有门板大小,盾面用锡水镀过,明晃晃能照出人影。盾的主人浑
身上下俱被黑色铁甲包裹,唯一的缝隙在面甲上,长他的一条线中露出两只冰冷
的眼睛。借着左右士兵互相照应,重装步兵们缓缓走到骑兵前五米处,将巨盾支
撑与地,刚好挡住自己与骑兵的马颈。
炮声如雷,鼓角如潮。跟在重装步兵身后,无数身穿灰衣的火枪跑步冲出城
门,左右分列,两两成组。迅速的隐藏在巨盾之后。黑洞洞的枪口从巨盾上面小
孔伸出来,用绿钒油侵过的枪管黑中透着幽蓝。
“啊-呜-阿-呜”,阿里玛图周围的小山上也响起了号角,每一团帐篷之
间都闪出数百武士,或擎刀,或执盾,有人平端着火,有人竖执着长弓,整整齐
齐在山坡上排成围墙,呼应城墙边壮丽的军容。
“阿尔思楞阁下,这是我撒马尔罕迎接客人的最高礼节,上次突厥王前来朝
拜,我家大爱弥尔都没有派出如此多武士相迎,看来主人对你的到来高兴得很呢!”
红袍将军一边指指点点的向众人炫耀依仗队声威,一边媚陷地拍高胖子马屁。
“嗯”高德能点点头,不置可否。此刻他的心思全部集中在城墙边的士兵身
上。脑海里忙碌的将自己所见过的军队与帖木儿的嫡系做比较。炮兵远程压制,
骑兵突击,巨盾重甲掩护,火铳手分散于巨盾后进攻。这是一种实用的战法,与
震北军的骑、步、战车相互配合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看士兵身上的杀气,恐怕这
支军队的战斗力未必弱与震北军,无怪乎帖木儿可能借此横扫西域。
红袍将军见高德勇不多说话,以为他为盛大军威所惊。轻轻拉拉手中的缰绳,
放慢坐骑的步伐,帖到高德勇身边不无炫耀的说:“这批军队不过是皮儿。阿黑
麻帖木儿长孙殿下手底的亲兵,没经历过太多战阵,专门拿出来欢迎客人。
等一会儿您见了大爱弥儿身边的亲卫队,就知道什么是天下第一雄师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响,比先前几阵礼炮声势更大,震得人
耳朵发麻,对面听不见人声。伴着礼炮未散尽的硝烟,数百轻骑鱼贯而出。马背
上的骑士无盔,无甲,清一色褐黑色征袍,仿佛被人血染过一般。头上缠着褐色
包头巾,腰间别着三眼火铳,手中持着蒙古弯刀,目不斜视,直直的在骣道两侧
立成纵队。人数虽然不及城墙边待阅士兵的十分之一,气势却如千军万马一般,
将先前士兵的威风全部给比了下去。
这是*人血染出来的杀气,只见于江洋大盗,不见于武者间。“蹬,蹬,蹬”,
张老镖头胯下的坐骑受不了这番威压,接连后退了几步,跟在他身后的镖师们来
不及带开坐骑,乱哄哄挤做一团,边一路上忙前忙后服侍他们的士兵都撞到了好
几个。慌得几个底层军官连连低声怒喝,乱了好一阵子才帮助镖师们带住牲口。
待骚乱停止了,挡在镖师身前的士兵也多了一倍,密密的如墙壁般,遮住了众人
视线。
张老镖头叹了口气,悄有使了个眼色,制止了镖师们的进一步行动。红袍将
军麾下这些士兵都是沙场老手,警惕性甚高。一路上,操着三两句现学现卖的汉
语前来嘘寒问暖的低级军官不断增多,到最后几乎每个镖师身边都有两三个人在
招呼。眼下所有人都无计可施,到底能否逃离生在,就指望高德勇这个有名的黑
心肠剩余的那半分良心了。
沉闷而悠长的号角在城市上空响起,一声声如虎啸龙吟。城门口处,缓缓的
涌出几个手擎大* 的士兵,将一面淡青色的旗帜稳稳的探向半空。“噢-噢-噢
-噢。”半山坡上,各仆从国军队发出狼嚎一样的呐喊,引得大* 上的苍狼如活
了一般,随风伸展身躯,露出尖利的牙齿。
“真主保佑,真主保佑大爱弥儿。”城墙边的士兵一同拔出马刀,与山坡上
的狼嚎往来呼应。伴着鼎沸的欢呼,一个须发皆白的锦袍老者被人簇拥着从城门
口走出来。精心修饰过的面容称得上英俊,远远望去有继承了三分阿拉伯人眉目
清晰析优点,又不乏突厥人骨骼粗大的英姿,剩下三分,则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
住的,蒙古人身上与生俱来的凶悍。
这就是帖木儿。老张怀仁的手心立刻被汗水溢满。这个人看上去读过很多书,
举手投足带着几分学者的幽雅,但没人会以为他是一个学者,单凭他目光不经意
一瞥之间所包含的杀气,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席卷天下的帝王。当他微笑着向张怀
仁这边看来的时候,不但张怀仁与众镖师觉得心冷,即使追随帖木儿多年的士兵
亦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口中“真主保佑”的欢呼声顿了顿,更加声嘶力竭。
“老哥哥,多年不见了,你气色看上去很好啊!”,高德勇清清嗓子,压过
山呼海啸的“真主保佑大爱弥尔”声,微笑着向帖木儿表达自己的问候。数万人
的呐喊中,这句没有半点儿对真主与大弥尔歌颂的问候让帖木儿麾下从将觉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