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了这么多年,我们依然是奴隶!蓝玉惨笑着,在锦衣卫的胁持下缓缓走向“恨不死”。
恨不死,恨老子当年没死于疆场,没死于蒙古人之手。
“都他奶奶的给老子住手,谁在碰凉国公一根寒毛,茂太爷先掐死他”。一声怒喝将锦衣卫班房的屋顶都给掀了起来。“奶奶的,你们家锦衣卫班房又不是朝廷刑部,有什么权力审问犯人”。
是常茂,蓝玉心中一喜,身体从锦衣卫的手中滑落,无力的委顿在地上。几个彪形大汉冲上去将他扶起来,扶到主审官的座位旁。
“给老子让开”,常茂抡起簸萁般的大手,一个“脖搂”把锦衣卫校尉扫倒在地,“老子们在前方流血流汗,怎由你们这些龟孙子如此践踏”。
校尉被打得头晕脑涨,锦衣卫自成立以来,还没人敢如此冒犯虎威,想冲来人呵斥几句,没等话说出口,又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怎么了,打你的是你家常爷爷,不服不是,老子有免死金牌,打死你白打,你奶奶的,来人,把这家伙塞进刑具里,让他自己受受”。
壮汉们答应一声,将蓝玉轻轻扶在主审官的座位上,架起锦衣卫校尉,扒掉鞋子,紧紧的卡在木枷中间。杀猪般的号叫声从牢房中响起,班房中值班的锦衣卫们纷纷跑过来看热闹,当他们发现受刑的是顶头上司时,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胆小的哆哆嗦嗦的向后边退,一点点儿向门口挪去。
“都给老子站住,把门口的,有人出门就用火铳打,死了老子负责”。常茂高声喝令。把锦衣卫们吓得全部呆立在原地。
他奶奶的,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心疼的看着姑夫那满身伤痕,常茂大声命令:“来人,全给老子绑了,一个不准放走”,
“是”,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回答,又一队士兵列队走了进来,把锦衣卫们夹在中间。陆续有被捕的军官从各处牢房中被救出,一个个送到常茂面前。
大多数被捕的军官们眼中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泽,昔日的同僚在他们面前,却不肯上前相认,手脚并用向墙角躲去,带着锁链的双手牢牢护住脑袋。
锦衣卫们忐忑不安的站着,不知该如何为自己的罪行辩解。指挥他们实施刑罚的人就在刑具里夹着,嘴里不停的发出哀嚎。受害者就摆在他们面前,一具具行尸走肉都是他们的杰作。
“奶奶的,真下得了手,比蒙古人都狠”,震北军医护营长镇耀一边检查军官们身上的伤口,一边咒骂。
士兵们端起火铳,虎视眈眈的看着锦衣卫,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滴落在牢房的地面上。
“把这些狗日的都给我夹起来,把这些刑具每个给他们也尝尝”,常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小子们,今天咱们让锦衣卫招供他们勾结法兰西人谋反之罪,不认罪的就给他们挨个上刑,上到他们承认为止”。
“是”,士兵们答应一声,几个伺候一个,一会功夫,牢房里就传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比平时审问还凄惨。
“我招,我招”,锦衣卫校尉第一个支持不住,在囚笼里哭喊道。
“你招什么”,常茂竖着眼睛问。
“常爷让我招什么我招什么,我勾结法兰西人谋反,我们要行刺皇上”,校尉哭叫道,脚趾上下蹬踩。
“你奶奶的,态度一点都不老实,法兰西在哪,说”!常茂鄙夷的冷笑,吩咐手下先给锦衣卫校尉脚下垫一块木板,供他稍事休息。
校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折磨人时,他最喜欢看到的就是犯人喘粗气的样子,此时,他自己终于尝到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
“怎么了,想反悔,弟兄们,撤木板”,常茂可没有等校尉恢复体力的耐心,冷笑着招呼属下继续行刑。
“别撤,别撤,我招,我全招了”,校尉紧紧的用脚趾扣住脚下的木板,大声哭叫。
“负责记录的人呢,给老子滚过来,别等老子找你”。
平时专门负责记录犯人口供的狱卒连滚带爬的跑过来,颤抖着双手,如小学生习字般工工整整的记下锦衣卫校尉的口供,唯恐写错了被眼前这些兵大爷给绑到刑架上去。饶是平时见惯了如何给人给人栽赃,今天这份供词还是让他大开眼界。
“说吧,法兰西在哪,你们怎么勾结的”?
“我真的不知道啊,常爷,您饶了我吧,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负责掌刑的士兵见校尉又耍滑头,不待常茂下令,用力一抽,将木板从校尉脚下撤了出来。
这下比问什么都好使,校尉一边哭喊求饶,一边招认道:“哎呀,我说,我说啊,法兰西在我家南边翻过山苗人那一个山洼子里,好多洞洞藏的都是法兰西人,他们吃活人,生着吃,不沾酱油,嘿呀,常爷,您饶了我吧”。一阵骚臭味道在牢房中传开,水滴滴答答从校尉的裆部流下。
“熊样,这么快就尿了,你常爷还没玩够呢,镇耀,你这招好使,快来人给这家伙画供”。
常茂的亲兵从后边走过来,吩咐士卒先不着急将锦衣卫校尉抬下,顺着口风让校尉把计划如何谋反,何人参与,何时进行都一一交待清楚,不清楚的地方则全部指引他攀扯到几个锦衣卫正副指挥使头上。校尉为求解脱,自然是顺着亲兵的问话尽情胡扯,问问答答进行了半个时辰,终于“查清”一桩惊天大案。在士兵的哄笑声里,锦衣卫校尉哆哆嗦嗦的在供状下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先拣当官的审,他们知道的多,小兵放一放”,黑胖子镇耀扛着药箱穿梭在人群中间,边给常茂提建议边处理伤口,十跟胖胖的手指头穿梭如飞。特制的药膏敷在被捕军官的伤口上,很有效果,一会儿功夫,蓝玉已经恢复了说话的力气。
威震西北的蓝将军此刻说话却软弱异常,“毛头,别胡闹,快把人放了,带着你的人离开,别惹皇上生气”!
常茂哈哈大笑,都做到这个光景了,还怕皇上生气么?自己的姑夫真是越老胆子越小。“姑夫莫急,你侄儿我怎么会有胆子惹皇上生气,侄儿听说有人要谋反,勾结法兰西人谋害皇上,千里迢迢从前线赶回来为君分忧,皇上怎么会生气呢”?
“胡闹,胡闹,快带着你的人退出去”,蓝玉看了看常茂身边那点儿人,知道他们不能在此地久留,一边呵斥常茂离开,一边伸手去扶瘫软在地上的锦衣卫校尉。
“姑夫且莫扶他,他勾结法兰西人谋反,供词就在这里”,常茂将校尉画押的供词在蓝玉面前得意的晃了晃,小心翼翼的塞进胸口藏好。“皇上对太子说,谋反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明天早朝我就拿这份口供给他看,看他如何处置”!
蓝玉气得哭笑不得,这个常茂,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闹到这样如何收场?喘息几口粗气,冲侄儿着急地喊道“快走,姑夫求你,带着你的人回军中避避,等皇上的气平了再回来,一会大批锦衣卫赶到,你们走都走不了了”。
常茂用力把姑夫压进椅子,自信的笑道:“他们来不了,锦衣卫的几个头头聚会谋反,被我的人抓了个正着,正在外边的刑柱上吊着。等审完了这里边人的口供,侄儿再到外边问他们的口供,您今天不用着急,这些日子加在咱们身上的刑罚,我肯定一件件还到这帮王八蛋身上”。
喝令无职位的锦衣卫给蓝玉倒杯茶来,常茂转头对亲兵命令:“先拣有职位的审,把校尉的口供给他们看,不肯招认的,同时给他们上刑,先招认的先放,后招认加刑一倍,玩死拉倒”。
“得令”,士兵们哄然答应,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常茂的命令。锦衣卫们平素作威作福惯了,士兵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有人带他们报仇,焉能不卖力。惨呼声从各个刑房传出,此起彼落,一会功夫,就陆续有口供送来。招认的东西五花八门,有说在皇宫外架火炮的,有说准备在御膳中下毒的,有的干脆说法兰西人个个会巫术,准备刻数十个小木人,写上朱元璋的生辰八字,诅咒他致死。至于法兰西在东边还是西边,答案更是千奇百怪,盖是看过冯子铭的天地混圆之说,东南西北皆无所谓了。
蓝玉喝了些茶水,定了定神,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无法挽回,抄了锦衣卫的老巢,和造反已经差不多,常、蓝两家此次估计没一个能活着逃脱,左右是死,不如看着常茂闹个痛快。只是可惜了同来的这些士兵,把他们卷进来,枉送性命。
今晚来的士兵一个比一个胆大,锦衣卫的班房被大伙掀了个底朝天。所有刑具都被搬了出来,挨排摆到过道当中。几个嘴硬不肯招认的锦衣卫军官被士兵们从一台刑具拖到另一台刑具,挨个免费试用,很快就服软求饶,争先恐后互相揭发,丑态百出。
看看供词问得差不多,蓝玉接了件从锦衣卫身上扒下的衣服,披在肩上,低声下气和常茂商量:“这些士兵都是好汉子,咱自家闹事,别牵扯了他们吧,等会让弟兄们先走,剩下的事情,咱们自己家的人顶了”。
常茂摇摇头,笑着和蓝玉解释:“这些家伙不是我要他们来的,是他们自己要来京城,问问皇上封他们爵位时承诺大伙的无罪不得加害,四品以上官员不得审问的承诺算不算数,我只是被他们临时推举出来当头儿,况且既然干了,就没人在乎生死。临来前我找人把他们的姓名和军籍都销了,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他们家乡在哪,父母是谁”。
这下闹大了,简直就是公然造反,可惜妻兄常遇春的一世英名。蓝玉长叹一声,“哎,这次说蓝某未反,也没人信了。既然如此,毛头,你可留了退路,锦衣卫不会动作,这么大动静,禁军不会没惊动吧。十万禁军,咱们这点儿人马如何应付”?
“姑夫且放宽心,禁军主帅李老将军和徐达老将军吃酒,今晚都吃醉了,在傅有德老将军家中卧着,皇上派人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们。几个师长被我岳父请去花船听歌,不到后半夜靠不了岸。没有这些军官,各营官兵无法调动。况且皇上这会还不知出了什么事,来时我大致数了数,去往皇宫的几个路口都发生了车祸,几辆运粪的马车相撞,大粪翻了一地”。
蓝玉闻言莞尔,胡闹,这次常茂胡闹出水平来了,看样子,徐达、冯胜、傅有德等人多少都参与其中,有这些人在,朱元璋行事之前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位置是否会牢固。这么大的计划,不知是谁在幕后指使,燕王朱棣怎么会不小心从前线放这么多人回来,锦衣卫怎么会事先一点儿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