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清殿中那番看似平常的话,其实不知在心里思虑过多少遍,才以廖廖数语,攻破太妃心防,回来又陪着二虎算了半个时辰的帐,早已心力交悴。
千树庄虽在城郊,但隔着半个长安城,顾着她的身子,二牛是断不敢策马狂奔的,以此推算,怎么也要二个小时。
她心神松懈,便想着乘这个机会小睡片刻。
雪天风大,立夏心疼主子,自然把车帘拉得死死的,唯恐进来一丝风,让她着了凉。
马车摇摇晃晃,车内光线幽暗,一点幽香萦鼻,立夏不知不觉竟也倚着车壁沉沉睡去。
舒沫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睁开眼睛一看,四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却传来粼粼的车声。
车声?
舒沫微微一惊。
身下轻轻摇晃,节奏均匀,可不是还在车上?
她转头一看,立夏盘腿坐在身侧,小脑袋一点一点,睡得正香。
舒沫释然,伸手摇醒立夏:“醒醒~”
立夏茫然张眼,惊觉自己竟昏沉入睡,吓得跳了起来,“砰”地一声
,撞到车顶,抱头呼痛。
“到哪了?”舒沫问。
立夏随手撩起车窗上的帘子,不禁如泥塑木雕。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显然,绝对不会是千树庄,也不是在去千树庄的路上!
舒沫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推开立夏,自己探头去看。
纷纷扬扬的雪花,连绵不绝,悄无声息地飘然坠落,将一切凡尘俗世的污浊黑暗通通掩盖。
不是熟悉的田间阡陌,却是一条笔直而宽阔的驿道!
此刻孤单的驿道上,只余这辆大车在平稳地奔驰,放眼望去,天地皆白,一片空茫!
“二牛!”舒沫轻叱。
无声无息。
立夏脸色煞白,伸了手唰地一下撩开了帘子。
车辕上,显出一个修长的背影,锦衣玉冠,飞扬的雪花坠落于他肩头衣上,更显得衣袂飘飘,风姿绰约。
然,他的身侧十分不应景地搁着一只葫芦,郁郁酒香在茫茫夜里中,弥漫开来。
立夏倒吸一口冷气:“明公子!”
邵惟明悠悠回头,一手握着马鞭,另一手拎起了身侧的酒葫芦,冲舒沫遥遥一举:“嗨,别来无恙?”
“惟明,你搞什么鬼?”舒沫心中怦怦狂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无聊,出来逛逛。”他仰头饮下一口美酒。
舒沫柳眉一扬。
好个大少爷,这么无耻的借口也想得出来?
“听说江南繁华,滑腻柔软如丝绸,特地邀你一起去玩赏。”邵惟明偏头看她,吡牙一乐:“怎样,我很够朋友吧?”
立夏张大了嘴,已被他这份疏狂之语,惊得说不出话。
小姐身怀六甲,他竟拐了她去江南?就不怕,王爷追来,一剑将他劈成两半。
邵公子性子狷狂,行事常出人意表,奇怪的是,二牛为什么跟着他一起疯?
竟然帮着他,把小姐骗出王府?
“你发什么疯?”舒沫不客气地道。
邵惟明又是一口酒灌下,斜眼看她,眉目间尽是狂态:“沫沫,做人要公平!我自认文采风流,丰神俊秀,不输睿王半分,何以你眼中心里从来没有我?”
立夏闻言,已羞得满面通红,急忙垂眸闭眼,不敢去瞧舒沫。
舒沫眉一凝,冷声道:“马车掉头,我要回京!”
风流自赏的相府公子,似真似假地道:“我身世清白,尚未娶妻。公平的说,你的择偶标准,没有人比我更符合。只要你想,只要你要,我便为你断了一生桃花,伴你浪迹天涯,一生一世一双人。”
“双你的头!”舒沫扬手,一只暖手炉咻地飞了出去,直击邵大才子的面门。
邵惟明武功盖世,自然不惧她这花拳绣腿,伸手抄住暖手炉,深情款款地道:“哎呀,我就知道沫沫是喜欢我的!瞧瞧,心疼我吹了风,特地赐我暖手炉……”
舒沫心浮气躁,大喝一声:“废话少说,京里出什么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