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亓玉听着徽瑜这样讲心里很难过,是他自己不够强大,不够强大到让她能全心全意的信赖依靠自己。可是徽瑜这样的做法,他的确是有些不太高兴的,看着她半垂着的面颊在灯光下几近透明的苍白,冲上嗓子眼的斥责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知道,你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姬亓玉轻轻揉揉眉头,心里有些无力的叹息一声。
“我知道。”徽瑜毫不迟疑的说道,“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我没有别的选择,同样的你也没有,我们……都被皇上逼近了死角。若是我们不想爱哪有今日的烦恼,可是偏偏不是这样。”若是不爱,管他娶谁呢,若是不相爱,哪里会伤心难过,担惊受怕,忐忑难安,度日如年。
若是不相爱,有多好。
摆在他们面前的形势的确是有些不太好,皇上的心思没人摸得透,也许明天一早赐婚的旨意就会送来,也许下一刻皇上会把忽兰公主指给别人。在这样的情况,让她被动挨打,她是做不到的。她这样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拼尽全力,直到退无可退。
姬亓玉一时间竟无法回答徽瑜的话,他不知道能说什么。一边是父亲君主,一边是妻子女儿,一边是国家大义,一边是小家幸福。太多的东西一时间涌上他的脑海,蹙眉坐在那里,良久不语。
徽瑜把话说出来后心里也轻松了几分,不管姬亓玉怎么看她,这件事情自己都已经做了,也就不会后悔了。
一夜无眠。
第二日,徽瑜就接到了阿里不哥的口信,他愿意与她详谈。徽瑜答应了,只是这里人多眼杂,想要与他交谈不被人发现还真是一件困难事情。再怎么样也是男女有别,徽瑜是不想被人抓到这样的把柄的。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中间人,只是这个中间人还是一个能信得过的人。
在这里能信得过的人,除了邢玉郎跟邢显之哪里还有别人。
刑玉郎整日要陪在皇帝身边,惊动他老人家就怕连皇上也惊动了。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邢显之,徽瑜心里反复思量,还是决定通过邢显之跟阿里不哥交涉,只是做个信使好了,至于具体的内容,徽瑜觉得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他这个表哥最是忠君爱国,若是知道她与塞外人勾结,怕是要不搭理她的。
想到这里苦笑一声,徽瑜觉得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若是她自己能有自己可以信的过人,多好啊。
“表妹,你找我什么事儿?”邢显之大步的进了帐篷,面上的笑容还是一如当年,阳光洒脱。
“表哥,先坐。”徽瑜招呼着邢显之坐下,亲手给他泡了茶,又让帐篷里丫头退出去,这才低声说道:“我是有件事情想要求表哥帮忙,就是不知道表哥方便不方便。”
邢显之接过茶喝了一口,就笑着说道:“难得还能有我给你出力的地方,你只管说就是,要我给你做什么。”表兄妹几年未见,但是那份亲近还是少不了的,邢显之一直对这个表妹很是爱护。
徽瑜笑了笑,“表哥知道,我在这边有个马场。”
邢显之就笑了,“嗯,这事儿我知道,还是靖王买下来送你的。”
听着邢显之的调侃徽瑜就低头一笑,“开马场就是做生意,最近有人想要从我的马场买一批马,我想请表哥做个中间人。”
“哦?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轮得到我给你出力,马场那边不是有管事吗?”邢显之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值得表妹这样与他郑重的讲。
“因为买马的人,身份有些不同,不然我也不会请表哥出面了。”
邢显之听着徽瑜这样讲,一时间没先开口,反而细细思量,这才说道:“能让你避着人交易的,想来不是大晋人。”若是大晋的人,根本就不用他出面,靖王那边有的是人。
徽瑜却是有些发愣,没想到几年不见,邢显之却是大有不同,自己一句话,他就能想到这些。心里不由苦笑,但是她还是点头说道:“是,不是大晋的人。”
“表妹,这事儿可不是玩笑,你跟祖父讲过没有。”邢显之一时间也不知道表妹是个什么意思,居然要跟外族做马匹生意,“要我说这事儿你还是好好想想,毕竟……现在边关形势紧张,你将马匹卖于外族,与我们不是善事。”
“我知道。”徽瑜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立场,就像是守卫在边关的人,首先想到的自己这些马卖给外族会给边关带来多大的危险。自己想要护住自己的幸福,可姬亓玉还会想到国家大义父子君臣。她不会怪他们,道不相同,何必强求。
徽瑜这些马卖给阿里不哥,其实主要是用来让阿里不哥压制乃蛮部跟乌兰部,三族鼎立的塞外,互相牵制反而更有利于大晋的安宁。可是这些也只是想想,万一要是哈儿和林部跟乃蛮部真的联起手来将乌兰部给灭了,然后进攻大晋呢?徽瑜不敢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所以面对邢显之的问话她不晓得怎么回答才是最妥贴的。
看着徽瑜不说话,邢显之以为她生气了,就连忙解释道:“表妹,你要做生意,想要卖马赚钱,不如卖给我们啊,咱们也缺战马,价格上也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咱们也缺战马……这一句话,真是将徽瑜所有鼓起来的勇气都给打回去了。
大丈夫跟小女子,总是有那么多无法平行的思维跟守护的所在。
徽瑜也没有强求,就轻快地转移了话题,讲起了大舅母二舅母京都的北安侯府。
邢显之愣了愣还是跟着徽瑜转移了话题,自己这个表妹素来就是主意多,人也聪明,自己是及不上她的,很多事情也没有她想的那么缜密透彻,现在她不提卖马的事情反而让他松了口气。说实话,若是表妹强求他,他……也是不忍心拒绝的,到时候肯定是自己为难,表妹很显然不愿意让自己为难。
他虽然没有女子那么心思慎密,但是现在也能隐隐约约的觉得可能跟那个忽兰公主有关系。最后的时候,他就看着徽瑜说道:“你也别太担心,关于那个公主的事情……”
“表哥,这件事情是皇家的事情,定国公府也好,北安侯府也好,都不要管。”徽瑜拒绝了邢显之的好意,因为如果他们出手强逼着皇帝改变主意,很有可能就会被皇帝嫉恨上,她还是不愿意这样做的。
邢显之一愣,但是也明白徽瑜的心意,继而又想到卖马的事情。是不是表妹早就打算不让定国公府跟北安侯府出面,所以才想卖马给外族的人……
一时间,他心里就很是愧疚,“表妹,你说的那中间人的事情……”
“这件事情表哥也不要管了,我有别的办法。”徽瑜笑了笑,“像我这样聪明的人,表哥就放心吧。”
邢显之觉得自己笑的比哭还难看,走出靖王帐篷的时候,忽然之间才发觉,他竟然没有办法给表妹更多的庇护。
晚上等到邢玉郎回来,邢显之就去找了他,把事情跟外祖讲了讲,试探的问道:“祖父,您说这事儿怎么办?总不能看着表妹不管吧?”他心里很是愧疚,这样的愧疚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表妹把马匹卖给外族,对边关有巨大的危险。
总是左右为难,忐忑难安。
邢玉郎面色就黑沉,“这丫头胆子不小,这样的办法想得出来,真是太惯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