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花明岸,涓涓水绕山。几时抛俗事,来共白云闲。”
循着那清浅吟咏之声,她转过一道道回廊,一处处转角,眼看柳暗花明,又见山重水复,好在,她未紊未乱,未怠未倦,不疾不徐,不离不弃,一径追寻着耳边的声音,从容向前。
“冉冉花明岸,涓涓水绕山……”
声音近了。
她脚步稍快。
“几时抛俗事,来共白云闲……冉冉,我们几时能够抛却俗事,当一对自由自在的闲云野鹤呢?”
这声音几乎近在耳畔,她很难不予回声:“冉冉嫁夫随夫,你若是南连王,我便是南连王妃;你若想闲云野鹤,我便也是闲云野鹤。可是,你在哪里?”
“冉冉几乎就找到我了呢。”那声内含笑,指引着她双足向往的方向,“我一直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去。”
她没有沿着眼前伸展开的路继续行走,而是突然推向身侧的墙壁。而后,光滑无物的墙壁上就此出现了一道门……
他站在门后。
这个情形,如此熟悉,又如此令人困惑。
“看罢,我说过我就在这里,只需要你另辟蹊径,推开一道门。”他道,笑容一如初见时的灿烂夺目。
她边向他走近,边环顾四遭:“这里又是哪里?”
“你一定找得到的地方。”他道。
“是么?”她且行且疑。
“冉冉~”他向她张开双臂,“让我抱抱你。”
她应冉冉之名,冉冉伸出一手,触碰他的衣袖、指尖、掌心、脉膊,讶异叹息:“这一次,你格外真实。”
“这一次?还有另外的一次么?”
她盯着他的面庞,瞬也不瞬:“每一次到这个时候,你就该消失了。”
“每一次?什么每一次?”
“我爱你。”
“嗯?”
“每一次,只是你来说这句话,我每每都来不及。”她闭眸,扑进那个一直等待的怀抱内,“我爱你,我爱……”
倏然醒来。
又是天色未亮时。
窗外夜幕犹存,室内烛光幽微。每当此时,她都感谢自己没有梦呓的积习,不必因为那场梦吵醒睡在外间的值夜丫头。
梦中的遂岸,笑得宛若春阳当空,那一份温暖,仿佛可从梦中延展到梦外,连醒来时的孤寂空冷也可以趋赶去几分。剩下的,只是几许惆怅,几许失望,和几许非找到他不能罢休的决心……若非如此,她又如何坚持得下去?
“呀啊啊,啊呀呀~”
她笑,还有这个声音,是支撑着她必须向前行走的源力。
今夜,她将愿儿带在身边。
这个娃儿最得人喜欢也令遂宁、灵枢羡妒不已的,是若夜间独自醒了,便张着一双大眼睛,一个人咿咿呀呀地玩耍。即使是便了溺了,也反复高叫得如同歌唱。
此刻,他便躺在紧挨榻侧的小床内,蹬着一双壮壮的小腿,咬着小小的拳头,自哼自唱,自娱自乐。
“你这么高兴,是自己做了好梦,还是晓得为娘梦见了你的爹爹?”她伸手抚触他胖胖的小脸,柔声问。
愿儿当即将母亲的手指紧紧握住,向嘴里塞去。
她轻笑,轻轻将手抽回:“坏孩子,眼看要满一岁了,还喜欢吃手指?”
“嘻嘻~”世子大人咧开小嘴,两只胖手向母亲伸出。
她坐起身,将小家伙抱进怀内,在那张粉色小嘴上浅啄一记:“这么喜欢撒娇,像极了你家那个爹爹。”
愿儿钻进母亲怀内,笑声煞是响亮。
唉~
她半笑半叹:正是因为他,即使做了打算,定下计划,也不得不一再向后推延。这颗心,这个人,恨不能分成两半,一边做一个全心疼爱孩儿的母亲,一半做一个全力寻找丈夫的妻子。
“王妃,您醒了么?”藏花在外间低唤,“奴婢想把世子送去奶娘那边。”
她抱着那团耍赖不肯离去的小家伙下榻着履,道:“进来罢。”
藏花推开了门 ,先将盛了干净泉水泡了玫瑰花瓣的铜盆放到红木架上,再稳步行来,边卷起纱帐,这屈膝一福,笑吟吟道:“其实奴婢早听见小世子自己说话了,偷偷过来看了好几次呢。”
她莞尔,低头正见小家伙用一双晶晶亮亮的大眼晴盯着自己,禁不住又亲了一口,道:“告诉奶娘,从今日开始多给世子用些外食,下个月开始要慢慢给他断奶了。”
藏花应着,伸臂来接。
然而,世子大人偎在母亲怀前的感觉正好,小手紧抓衣襟,脑瓜别往他处,执意不肯移驾。
“世子越来越粘王妃了呢。”藏花噘嘴,“之前明明很喜欢和奴婢玩来着。”
她一笑:“许是饿了,去小厨房将煨在小炉上的肉羹拿来,先喂他吃一些。”小家伙的爱恋,她喜爱且无奈着:正是因为如此,有许多事才要一再推迟。
藏花回身去取。
“缠人又撒娇,果然与你家爹爹一个样子呗。”她点着儿子鼻尖,“真不知他见了你,是喜欢还是讨厌。”
世子大人虽不明就里,仍张开粉色小嘴笑得呆呆萌萌向母亲奋力讨喜。
母子两人正在享受这等温柔时光,听得外间跫音急迫,青妍略带匆促的声音随后到来:“王妃,奴婢求见!”
这丫头素来稳重,鲜见如此慌乱的时候呢。她不顾世子大人的抗议,把他放进小床,披上一件罩袍落座案前:“进里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