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萧言,蔡京蔡京,你们切莫得意得太早!你蔡京已经垂垂老矣,还能风光几年?你萧言虽然年轻,更携平燕大功,现在又在官家面前有宠。但是要检查驻泊禁军财计费用事,就没有不得罪人的。现在与你站在一处的禁军将门世家,迟早要做了对头,到时候有的是破绽,只要一旦抓住,就足够让你万劫不复!到时候,就再没有上次那般迟疑客气,最后自家反受其害了!
既然如此,就等着新一轮争斗的开始罢!
~~~~~~~~~~~~~~~~~~~~~~~~~~~~~~~~~~~~~~~~~~~~~~~~~~~~~~~~~~~~
赵佶出宫临幸球市子,蔡京仍然如常一般去政事堂当值,早早也就回转自家宅邸。他何等身份,自然不会陪着赵佶去凑这个热闹。要是跟着去了,招来的只有耻笑。
蔡京虽然心思清明不减,但是毕竟岁数高大了。精力不济。早早回转之后,吃了一点清淡的东西就去午睡。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知道未末才在使女的服侍下起身。起身之后,稍稍梳洗,两名使女就搀扶着他在后花园中散步活动筋骨。才走了多半圈,内宅管事之人就匆匆进来回报,听完管事回禀之后,蔡京忍不住就是皱眉:“他又来做什么?还是这般不会看风色,还是这般沉不住气!传我的话,不见!”
蔡京动气,管事之人何敢多说什么,施礼之后就要退下。走了没几步就被蔡京叫住:“也罢,让他进来!这般沉不住气,要是生出什么事情来,不管他如何不成气。父子总是一体,我也脱不了干系,还是交代他一番该如何行事才好!”
管事匆匆退下,不多一会儿功夫,就见他将现在无差遣在家闲居的蔡攸蔡学士引入花园,远远的就能看见蔡攸一脸喜色,眉飞色舞的迎向自家老子。蔡京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蔡攸走到近前,深深一礼行下去:“恭喜爹爹,贺喜爹爹,梁师成这厮,这番是折了威风矣!”
蔡京面色阴沉,冷冷道:“梁宫观是梁宫观事,与我何干?我这喜又从何来?”
蔡攸起身,笑吟吟的道:“梁师成这般对付萧某人,最后不济事也就罢了。本来都以为,官家总要顾及他隐相体面,萧言随便得一差遣名义就够了,实则还是管勾球市子应奉内库那一些事体。却没想到,今日官家临幸球市子,又传出来惊人消息。萧言就要得枢密院副都承旨差遣名义,还兼领管勾检查京畿路京西南路驻泊禁军财计费用事,一如当年韩献肃公故事。可称位高权重............官家如今再不顾梁师成体面矣!太师苦梁师成此辈久矣,现在眼看梁某人自身不保,岂不是太师的喜事?”
蔡京双眉一挑,沉吟不语。蔡攸看着自家老爹神色,迟疑着发问:“难道这消息还没传到爹爹这里?”
蔡京哼了一声:“我去钻头觅缝的打听这个做什么?萧言是萧言,某自是某,并无什么干系。难道非要生出一点干系来不成?”
蔡攸讶然:“难道不是爹爹那日入对禁中,才有萧某人今日?如今萧某人得大用看来是明摆的事情了,此人理财本事不浅,收为羽翼,当有大用,岂能不干爹爹的事情?”
蔡京又是重重哼了一声:“某入对禁中,也是为国惜才。如此薄待平燕功臣,伤损的是圣人体面。萧某人得此重用,与某何干?你要知道,这萧言只能为官家一人所用,谁要凑上去,就是祸事!”
蔡攸就历宦海,其间的道理不难能想明白。但是他权位心实在太重。闲居汴梁,就想再复当日位高权重的景况,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想办法。反倒迷在其中了,蔡京这么几句话一说,顿时就在那里谔谔,半天没醒过神来。
蔡京看着这个儿子,也只能无奈摇头。不过自己去日无多,将来撑持门户,也只能靠着这个儿子了。就算他行为再不堪,也只能帮手到底。当下长叹一声,缓缓分说:“萧言得用,平燕大功是底子,财计上面的显露出来的才华是关键。某管着国家财计事,如今国用如此窘迫,保他一保,也还说得过去。如果再和他连成一气,那就是真的结党了。难道你忘了为父当日如何去位了?还不就是官家防着老夫结党之事?权位太重,何尝就是好事了?”
蔡攸赦然,他老爹上次去位的根底,他如何能不知道。还不就是因为官家忌惮蔡京势力太大,党羽太厚。他及时反戈一击,得了参知政事这个执政位置。现在老爹提起,纵然是一家人不计较太多,说起来也是脸红。
蔡京看着自家儿子脸色,他心中所想当然清清楚楚,当下冷笑一声:“不必作色了,你能得执政位,也是你自家本事。难道不都是蔡家的?只要能坐稳,老夫只有欣慰。可惜你自己不能成事............话便是如此,萧言得用,那是他的事情。绝不能朝上面凑去。保持好距离就罢............老夫对付梁师成,和萧某人结党连同一气,这是绝不能混淆之事,你可明白了?”
话说到如此分际,蔡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梁师成压制蔡京,蔡京反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借萧言之事由头也没什么。作为君主,有的时候还乐见用事重臣这样斗来斗去。但是与萧言连成一气,有结党嫌疑,那就是自找倒霉了。所以蔡京的态度就是不打听,不关心,做好自己这一摊子事情便罢。原来蔡攸还想着梁师成威风大损,自家老爹自然就是权势大张,借着老子东风,复位也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情。现在政事堂中参知政事白时中,又算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一个唯唯诺诺充位之人罢了。父子纵然不能同在政事堂,自己得一个美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却没想到,自家老爹只是斗一斗梁师成便罢,提醒诸人,他蔡京虽老,却不是能说踩就踩的,大家不要打他老太师的主意。根本没有想在由此引发的朝局变动当中捞什么好处,自家巴望搭顺风船,看来也是没什么指望了。
希望落空,蔡攸神色就变得有些讪讪的。却又不能这样转身就走,只好上前挥开使女,自家扶着蔡京,陪他在花园当中散步,没滋没味的扯一些闲话:“既然如此,那就是萧言独得彩头了............此人当真命硬!枢密院副都承旨也就罢了,还兼领了整理驻泊禁军财计的重任。都门驻泊禁军数十万,积弊之深,人人皆知。萧言纵然有些本事,难道还能回天不成?多少代名臣,也没在这上面理出头绪来,现在就是更不堪问了............将来只怕也是不了了之。熬一任都门当中资序,在官家面前固宠,然后出外知一大军州,再领一路使之职。十三四年之后,恐怕就有望西府的位置了。东府政事堂,他是指望不了的,不是东华门外唱出的进士出身............饶是如此,四十许年纪,就能熬到枢府执政位置,此子际遇之奇,当真非凡啊............”
蔡攸对萧言何尝没有妒恨之心,他这个参知政事的位置,可以说也是间接的丢在萧言手里。但是在自家老爹对萧言看来还颇为赏识。自家也只能表现出恬淡气度。并未曾说什么表示嫉恨的话出来。他是宦海沉浮多年中人,随口而说,也将萧言正常该走的道路勾画了一个八九不离十出来。按照常理而言,萧言要是不出什么意外,不中途落马的话,应该就是按照这个路线图慢慢的朝上爬。
蔡京却是认真的皱眉想想,沉默半晌,最后才摇摇头:“照常理而言,萧言绝不能扭转都门禁军积弊。他就是以都门禁军将门世家为倚靠,甚而一直勾连到了禁中当中,才在汴梁熬出头来。说什么也不会真去得罪这些将门世家............可是此子将来作为,谁又说得准?平燕大功,回汴梁之后便下了梁宫观威风,骤然而得重用。哪一样不是常人都不敢想的事情?在这个位置上,他到底能做什么,将来能走到如何地步,老夫宦海沉浮数十年,也猜不出,看不透啊............实在是看不透............”
蔡攸呆呆的望向自己老爹,没想到一向成竹在胸,将每个人都能看到骨子里,多少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蔡京,却对萧言会做什么,能做到什么,将来到底能走到如何地步,半点把握也都没有。
哪怕当年他背离蔡京,投靠梁师成。其实内心当中,蔡攸还是将蔡京作为泰山之靠的。遇到烦难不可解的事情,在蔡京这里总能得到答案。现在却看到自己父亲终于承认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他全然能够掌握,蔡攸心中,一时间竟然有些空落落的。看着蔡京显出的颓然老态,竟然难得在心中浮现出一丝父子温情,加紧小心的搀扶着他,缓缓在花园中踱步。
蔡京默然半晌,看看自己儿子,也难得的浮现出一些慈爱之情,低声缓缓道:“你也不会在汴梁闲居多久了............宣和元年以来,官家所用之人,已经纷纷凋零去位。伐燕战事之后勉力维持一阵,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朝中还是要有些官家用熟之人已为平衡。你也是做过一任执政的了,将来差遣,定然很快就有说法............也不至于出外知军州,应该还在都门中枢之中。为父去日无多,只要在一日,总没有人能欺到头上来,梁师成如此薰灼,也不过如是,将来如何,就要靠你们小辈自己了............”
蔡攸一怔,难得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什么喜色,迟疑一下才发问道:“既然留在都门中枢,如今朝局,总要站队。到时候儿子是对付萧言呢?还是和他站在一处?”
蔡攸这句话问在了点子上,如今朝局,已经非结党而不能立足脚了。只有蔡京复位之后,无非是保一个尊荣富贵而终,以他地位,已经不必如何结党了,结党反而就是大招忌讳的事情。此次出马对付梁师成,无非是提醒诸人,他蔡京虎老威风犹在,谁也不能在他在世的时候动他的权位。说是再想一手遮天,将朝局完全掌控,蔡京已经没有那份心思了。
而蔡攸之辈,要在中枢立足。却只能结党,必须要选边站不可。萧言和蔡京算是有一份香火情,而蔡攸也不得不认可萧言本事,至少此子命硬,不是轻易能得罪的。他蔡攸将来如何应对萧言在朝局中的异军突起?
蔡京沉默良久,却始终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到了最后,他缓缓甩开蔡攸掺着他的手,负手慢慢离开这个花园,两名使女无声的接过。蔡京并不回头,只是极是感慨的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旧人总要去的,眼前这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了............将来如何在朝堂当中立足,但凭你本心自处罢............为父就一句话,也不算是叮嘱,也不知道对错,若是为父换了你,将来就不要恶了萧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