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文主任,我、我想跟你一块看看资料,行吗?”曾孝义小心地望着文沫的表情,看到后者微微有些皱眉,急忙解释:“您放心,我肯定不会打扰您的工作的,只要把能看完的资料让我看看就好。”曾孝义有些落寞,女儿的死,早已经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心结,临死之前终于有机会看第一手资料,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放过这可能唯一一次机会。
这么多年,他的执念之一就是如果他看了第一手资料,就一定能从中发现新的线索,哪怕不能直接逮住凶手,至少也能让案件重新启动侦查程序。
文沫既然把资料都印了回来,自然本就没打算瞒着曾孝义,她刚刚皱眉头,只是有些受不了曾孝义那含糊拖拉的性子,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他足足酝酿了一天才最终说出来。今天早上她去Y市公安局的时候,曾孝义是跟着一块去的,档案室他进不去,一直在外面等着来的,文沫刚准备进去的时候,曾孝义就闹过这么一出儿了,当时文沫有事要忙,没在意,结果他还真就憋到现在,文沫丝毫不怀疑,如果刚才她透露出半点不想继续谈下去的想法,曾孝义能继续这么墨迹下去,摆出个可怜兮兮的样子,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你。
想想都让人受不了,可是他们还要一个屋檐下不知道住多久。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文沫不认为自己几句话就能让他有多大改变,便也没再废话,拿起最上面老刑警李解放的笔记,配合着每起案件的资料,专心看起来。
88年的第一起凶杀案并没有过多地引起警方的注意,李解放牵头调查此案前前后后一共大概三个月。那个时候的刑侦手段相对落后,查来查去,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受害者作风正派,性格有些内向。没有来往密切的男性朋友,更别提男朋友了,警方将所有她认识的男人都调查了一遍后,实在是没有头绪。案件便慢慢地被放下来了。
第二起案件,发生在6年后,当时李解放仍然在Y市公安局刑警队,当时接手这个案件的正是他。他走进凶案现场看到死者的惨状后,脑海中不自觉便浮起了88年那些悬案。
除去屋内陈设不同。受害者的死状惊人相似!因为那个时候人们的残忍有些限度,将已经死去的女尸又多捅几十刀绝无仅有,李解放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这么血腥的现场,这么残忍的杀人虐尸手段了,88年那起案子没有破,他心里就一直有些放不下,时不时翻开来看看,因此记忆犹新,对比这么一处现场,他立刻就升腾起一种念头。会不会两起案件有什么关联。
彼时连环杀手的叫法还是国处兴起的,中国并没见过,直到94年那起案件的现场也发现了一枚血指纹,最终与6年前的杀人案现场提取的指纹作了同一认定,李解放才知道,那个恶魔又回来了。
他那个时候天真地以为,这是他弥补六年前未能破案的遗憾,给当初的死者和新的受害者主持正义的机会。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百的完美犯罪,只有不努力的警察。现场那么凌乱,凶手留下了大量物证,抓住他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这一调查,又是六个月。李解放就差挖地三尺找凶手了。六个月的时间。他一心扑在案子上,光附近的群众就不知道来来回回走访了多少次,第一死者的家更是没少去,但是凶手就像幽灵一样,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哪怕他再废寝忘食,随着时间的流逝。破案的机率也在不断降低,最终案件再次成为悬案。两份资料就那么静静地躺进了档案室。李解放保存着所有的笔记和图片资料,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办公桌上,只要一有空闲就拿出来翻翻,想起什么来,就去找当时案发现场附近的居民和死者家属了解情况,到得最后,这些人一见到李解放都觉得有些头疼。
在98年第三起案件案发之前,李解放一直没有放弃前两起案件的侦查工作,因为案件已经正式被列为悬案中止侦查了,李解放只能利用自己的空闲时间调查,进度可以说没有,但是他仍然不甘心。
直到98年。
这一年,是Y市上至80岁老奶奶,下至5、6岁小女孩都吓破了胆的一年。这一年,那疯狂的恶魔连续作案4起,有两起的时间间隔仅有短短的六天!
小女孩被害案,是整个案件的重大转折点。在此之前,凶手只是猥亵受害者,似乎强奸行为对他来说不重要,他的主要目的在于杀人,过份虐尸和扒下死者衣服的行为只能从旁佐证凶手是个性心理变态的人,杀人才是他宣泄生理与心理需要的必需品。
但是小女孩案开始,凶手开始在杀人的同时伴随实质意义上的强奸行为,这说明他在生理上并不是原本警方想的是性无能。
为什么要从一个小女孩开始了强奸行为?为什么之前和之后的受害者都是成年女孩,偏偏中间要选一个小女孩下手?如果凶手是恋童癖,那么在强奸杀害一个小女孩后,凶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后,不可能再向成年女性下手,他的目标一定会全部锁定在小女孩身上,但是显然凶手仍然杀害的是成年女性,小女孩是唯一一个;如果凶手一直都将目标锁定在成年女性身上,那么小女孩的死,究竟是凶手深思熟虑还是临时起意?为什么凶手不像对待别的受害者那样捅上几十刀,而是选择了皮带勒死这种相对温和的杀人方式,难道凶手跟小女孩真的认识吗?
文沫拿着手中的笔记,目光直直盯着地上的人形,思绪飘出去好远,她突然开口:”曾大哥,你的女儿,会给陌生人开门,让他进家吗?”8岁的孩子,应该懂事了,对陌生人会有一定的防备之心,而且98年。正是下岗浪潮扫尾时间,社会上还是挺乱的。
曾孝义苍白的脸上泛起两片红晕,半天才略带哭腔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这也是他辈子第二后悔的事了。他一直觉得,他是当父亲的。是个男人,哪里教育得好女儿,所以平时别看他一直跟女儿有说有笑,但是教育女儿的事,一直都是孩子妈妈在做。他不插手,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为女儿好,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他恨不得那时能教会女儿规避所有风险。女儿死后,他跟妻子之间最大的禁忌便是孩子是怎么死的,所以到妻子跳楼自杀,他都没敢问出口,女儿当初可会放一个陌生人进屋的问题,所以他才迫切地想要看一看资料,妻子没法跟他开口。警察来作笔录的时候她肯定会说实话。
小女孩案的资料,是所有案件资料最多的一起。警察也是人,为人父为人母的,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孩子受到伤害,所以一般受害者年龄越小,警察会投入的感情和精力越多,也是人之常情。
果然,文沫翻看了一会,就找到了孩子妈妈作过的第一份笔录:苗苗很乖很懂事。平常我们工作忙,总也不在家,她一个人在家都会锁好门安静地写作业或者看会电视,不认识的人叫门一般不会给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