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横流(十二中)
最后几句话,说得声色俱厉,正在底下擦拳磨掌的军官们立刻冷静了下來,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作为曾经在长城上拎着大刀片子跟小鬼子拼过命的老兵,他们肯定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然而在与小鬼子血战中壮烈牺牲,跟因为吹牛误事被执行了军法,却完全是两回事情,前者轰轰烈烈光耀千秋,后者却只会让自己的儿孙在乡亲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來。
“他不会是故意说给我们两个听的吧。”同样被祁团长的话所震动的还有方国强,刚刚到达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的戒备心理远比平时來得重,偷偷扯了一下张松龄的衣角,含蓄地提醒后者提高警惕,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跳入国民党顽固派精心布置的陷阱。
只可惜他的动作实在太轻了些,张松龄根本沒察觉到,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简易地图前,先抬头看了几眼,然后又迅速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一块画满了标记白布,直接将地图给盖了个严严实实。
“太要干什么,。”“真过分,连招呼都不打,就把咱们团长的地图给盖上了。”,“那块白布上画的是什么,他不会把床单子给扯下來了吧。”刹那间,底下就响起了一片非议之声,几乎所有九十三团军官,包括几名曾经对张松龄印象不错的,都忍不住悄悄皱眉,太失礼了,太失礼了,简直一点儿进退之道都不懂,祁团长让你第一个发言,是看在你主动请缨打头阵的份上,而不是真的想听你指手画脚,论具体排兵布阵,在座当中哪一个不比你更在行,哪一个不足以当你的传道恩师。
“这是我根据当地牧民提供的线索,和自己亲眼观察,画出的战场简易地形图。”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张松龄转过身,笑着解释:“最里边的这两根红线,是儿玉末次布置的环形防御阵地,向外依次是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和五十米等高线,三角形代表树林,正方形代表岩石,细墨点代表沙地,细十字代表灌木丛,嗯,再补充一句,我刚才提到的高度,是相对高度,不是绝对海拔,等高线每隔五十米为一条,具体误差应该不会超过百分之十。”
“嗡,,。”底下的议论声瞬间变大,然后又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堵住的嘴巴般,迅速偃旗息鼓,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看到这幅临时赶制的地图,即便先前对张松龄最不服气的人,都悄悄地收起了脸上的轻慢之色,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加掩饰的惊叹与佩服。
因为长时间战乱的缘故,历届中国政府都无力经略塞外,此刻国民革命军里头甭说是具体到草原上某一座无名土丘的地形地貌图,就连先前祁团长所用的那种普通地理一览图,都得从日本人手里去缴获,只能让指挥者粗略看个大概,根本起不到具体作战参考作用,而张松龄临时手绘的这张,手法虽然糙了些,却用等高线与战场实物交叉的方式,将整个战场的地形细节直接摆到了大伙眼皮底下,哪里陡峭难行,哪里坡势平缓,哪处易于防御藏,哪处可借以藏身,仔细看上片刻,就能基本上做到了然于胸。
“不愧是老旅长看好的人,居然还身怀这种绝技。”有一名身穿上尉服色的军官侧过头,用很小的声音跟身边的同僚嘀咕。
“怎么说人家也是拿过两个宝鼎勋章的,要是一点儿真家伙都沒有,孙连仲当时会那么下力气培养他。”他身边同僚点点头,议论声里充满了感慨。
“可不是么,就凭这手画地图的本事,走到哪里也都是香饽饽,打仗时往身边一带,当总指挥的那位可是省老鼻子力气了。”
“从地图上可以看到,白天祁团长选择的进攻路线,的确是整个土山上地最坡度最小,地形也最为开阔的一段。”尽管底下人的态度已经來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张松龄依旧是原來那幅模样,用缓慢而又清晰地声音继续补充,“所以,明天清晨,我准备继续从同一地段发起强攻,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一带的坡度大约为十七度左右,不算太陡,但是想要充分发挥出战马的速度优势,必须采用这种斜向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