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这都是虚的,我也念了什么电大职大,戴了一堆高帽的,也有了所谓的文凭,但那都是自我安慰而已。我觉得还是欠缺真正的文化!知道不,不是说,凡念过大学的人,就一定有文化!当年,因为仰慕知识,崇拜文化,因此,我曾经特地选择了那个单位,里面全都是正规大牌的大学毕业生,我当了他们的一把手,心里好不得意,那是!”张明生有些自吹自擂了。
“那老占头呢?”安绍吉问。
“他也是正而八经,文革前的名牌大学本科毕业啊。其实,他的故去,给我震动也不小,人活着为了啥?即使我说的不妥,兄弟你,也不要见怪哦!”张总品了几小杯茶后,大概品出了真正的味道,开始了称兄道弟,接着就要推心置腹了。
“没问题,既然是兄弟,老哥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安绍吉笑嘻嘻地应道。
“说起来,我这一生,其实都有点儿身份不明了。连我都不晓得,自己究竟该划到什么身份了!”
“此话怎讲?”
“第一次嘛,是作为知识青年的身份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因为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第二次呢,回城后到工厂干活,是作为乡下人的身份,来接受工人老大哥的再教育,因为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呀。”
“这话现在听来挺过时的,不过细细一想当时的形势,是这么个理儿,但这两次,你的身份是很鲜明的呀。第三次呢?”安绍吉觉得,听这些话儿听来挺过瘾的,比起那品茶还有味儿。
“第三次,哈哈,说来怪难为情的。想不到,我四十多岁了,居然到一个科技型技术咨询单位,而且是身份不明地去接受知识分子再教育,哈哈!”说到这里,张明生差不多就是放声大笑了起来。
“为什么说是身份不明呢?”安绍吉一直等到,张明生笑个够了,这才缓缓问道。“老哥你,不是去那儿当第一把手吗,这明确的很嘛?”
“你现在能想象的出,当时,第一把手要受书记的管制,要被群众监督的狼狈样儿吗?借用一下我儿子他们,最常用的话,那真就叫一个囧!我是被老占头和知识分子们给圈在里面了,不能乱说乱动,你说,哪还能改革创新啊?”
“按现在的理儿,只有zhengfu部门的官员才该是这样的,人民的公仆啊!你那是企业,企业嘛,就是为了一个盈利。你去之前,难道就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没有,我只是揣着一颗真挚热忱的心,奋然前往。但是我知道,领导知识分子,总归有个什么东西镇镇他们才好。毕竟读了几本书,比起工人是难管教!”
四叶草一边喝着,一边听着,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可不是嘛,就是这个样儿,当年那情景的,哪儿都差不离!
“当然,我就是把在工厂里的那套,暂时先借用了一下。谁知自己信口开河,开场白就把诸位得罪了。”
“你开场白说的是什么呀?”安绍吉说。
“在一次报告会上,我拍着胸膛说:‘从今后,你们要怕的不是项目少,而是怕做不完!’说得高兴,我又说了一线技术人员是蓝领,二线后勤人员是白领,台下人员乱哄哄的笑着叫起来。不就是蓝白之分、说说而已,他们就真当一回事。其实,现在那班留下的人们,真正成了打工的了。不同的是,他们不是打工仔,而是打工爷罢。”
“什么爷?你倒是很会造词嘛,打工爷?”安绍吉觉得这话,说得太光鲜的嘛。
“你想啊,剩下的人,年纪肯定是一大把了,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那不就是当爷当nai的年纪了?再说吧,大家都是一起吃大锅饭长大的,凭什么现在,一个天上?其余的地下?自然有提不完的意见,个把月就要上书领导,提建议啦,谈分配啊,时常据理力争的什么。如今这年月还敢与头家叫板的,那不是爷又是什么?”
“那还不乱套啊?”安绍吉感到,简直不可思议了,乱哄哄的,你上台掌大权吧,我也上去高举旗子大喊口号,这成何体统?”安绍吉说。
“瞧瞧,我过去告诉安绍吉,他是不信,总说是我的不是。现在啊,张总也说了,你总该信了吧?从‘公有转为私有’,这一路上,有看点的大戏儿,可就多了去!每个人从心底里都真心地希望,人人平等,个个公正,大家皆ziyou。可手中一旦掌握了大权,都恨不得把别人踩倒在地,那才叫一个上流啊!”四叶草还是忍不住又开口,说上几句,自己过去的亲身所见所闻
“人啊,还没进化到那么高尚的地步,总是免不了俗,断不了私!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安绍吉轻轻拍了拍四叶草的肩膀,以示对过去的什么歉意或者遗憾吧。
“但事实上,他们大部分人仅仅就是占个小零头股份,给个安慰奖吧,打工的。所以称之为打工爷,是最为准确的了。这都是他们知识分子,现在遇到我时说的,我也不知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