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懂藏语呀!”我开始半信半疑。
“本姑娘绝顶聪明,又在这里生活了三个多月,这几句藏语算什么!”她一边说着,又回到我对面的床边坐下。
“对了,你原来在哪儿当军医呀,这里好像没人认识你呀!”当我来到这里之后,我对一个女孩子能到这种地方工作,一直感到很惊讶。
“你要是真想听,我就跟你说说!”说着,她把电视关了。
“我在军医学院上大四的时候,我们有一个学期的实习时间,到全国各地的部队去当见习军医。我和我的一位室友商定,我们要到最艰苦的部队去,就报名来了阿里。然后,我们就被分派到札达的边防部队。等到了,我们才发现,我们俩是这边部队上唯一的两名女兵。怪不得,部队首长说,札达这边连石头都是公的……”听到这里,我笑出声了。
“不许笑!”小林瞪起眼睛制止我。
“好,我不笑,你继续!”
“这边有好几个边防团,部队首长照顾我们,把我们俩分到了海拔最低的团,但是团部是在山沟沟里,离县城还有七个小时的路程,而且,路也特别难走。我们俩都是见习军医,有一名老军医带我们。在参与了几次抢救之后,我知道了高原的厉害,知道了在高原上,感冒发烧有时候比癌症还可怕!得了癌症,马上死不了,而在平原上是小毛病的感冒发烧,不注意的话一两天、甚至几小时就能转成迅速致人死亡的高原疾病!”听到这里,我有点后怕,要不是昨天小林过来看我,说不定我现在就已经象她说的那样了。
“本来,我的见习军医生涯应该是六个月,可是第三个月的时候,一场意外,改变了一切。”说到这里,小林显得非常非常的伤感。
“那个月,雨下得出奇的大。通往一个村子的路被洪水冲断,那个村子也遭到泥石流的袭击,通讯中断,情况不明。团里接到命令,要求迅速集结部队前去救援。团长让工兵立即出发去修路,告诉我们除一名军医留守外,其余的军医和卫生员第二天一早都要跟随大部队前去救援。那几天我的室友身体不舒服,老军医让我跟他去救人,让室友留守,还派我去县城的师部领取配发的救援药品。我连夜往回赶的时候,天又下起了大雨,洪水把路冲断了,加上天黑,没办法,我们只好返回师部。第二天中午我才赶回团部。那时,我的室友早已代替我和老军医一起去参加救援了。当天下午,室友护送重伤员去县医院,由于连降暴雨,路面湿滑,车子从几十米高的悬崖翻下去,车上的人两死五伤,室友和一名藏族伤员……遇难了,那年她才22岁。本来……死的应该是我,她是替我死的……所以,我……一直认为,我……欠她一条命,我……欠这个地方一条命!”说着说着,小林哭出声来。
“后来呢?”我听了这个故事心里很难受。
“后来,学校知道这个消息后,把所有在基层部队实习的学生都召回学校,我的实习就这样草草收场了!”小林说完,低着头不停地擦眼泪,许久,都不肯抬起头来。
“听了你的故事,我才明白一件事。”为了尽快让她从悲伤中走出来,我决定用我的方式劝劝她。
“你明白什么了?”小林还是不抬头。
“我明白了,昨天军医给我看病的时候我看到你抹眼泪了。我还以为你是心疼我呢?原来你是想起往事了!”
我的话果然有效果,小林听了,转过头来用泪汪汪的大眼睛瞪着我:“谁说的?我就是心疼你了!我心疼你不行呀!我又没让你心疼我!”
“你要是真心疼我,能不能把这个液的速度调快点,我坐在床上腿都快麻了!”
“不行!调快了效果就不好了!你可以躺下呀!”小林不同意。
“有你一美女在,我……怎么好意思呀!再说你现在还是我领导!”我开始跟她耍贫嘴。
“你要实在不好意思,你就忍着吧,最多还有俩小时就输完了!”
……
一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张助理他们才赶回来。一进门,我就发现张助理他们俩一下子黑了不少,脸se都快像团里的战士一样黝黑了。再看他们的衣服上、脸上、到处都是土,嘴唇也干裂了。
“辛苦了,辛苦了,怎么样,身体还吃得消吗?”我问他们俩。
“不就是多喘几口气吗,没事儿!”张助理说。
“这鬼地方,一起风到处都是土,吹得我都快成土人儿了!吃完饭我得赶紧洗个澡!”小刘边说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
“那可绝对不行!刚上高原,洗澡是件很危险的事儿,不仅容易加重身体缺氧,还容易诱发感冒,忍两天再洗吧!”一旁的小林立刻提醒他。
“林处长,侯参谋咋样了!”张助理问我的情况。
“差不多了,明天不用输液了,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工作了!但是还得坚持吃几天药!”小林说。
“林处长,你对侯参谋可真好,白天黑夜你都陪着他,我觉得他好幸福呀!”小刘说着,朝我挤挤眼。
“少废话,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小林瞪了小刘一眼,回自己房间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向团长提出,明天需要直升机配合我们的工作。团长说没问题,但是要看明天的天气情况,而且直升机必须在中午一点前返回基地,因为下午风大,飞行安全系数会大大降低。
我的嗓子已经不疼了,可是一吃饭,这心脏还是蹦蹦地跳得厉害,头疼也明显加重了,这高反还真缠人!虽然坐在我身边的小林几次劝我多吃点,可我还是就吃了几口,也就勉强算是是半饱,就不敢再吃了。看到这种情况,小林起身跟在座的司务长耳语了几句,司务长马上就出去了……
“一会儿你们俩都到侯参谋房间来!我有事而找你们!”吃完饭,小林叮嘱张助理他们俩。
几分钟后,小林拿着一个保温瓶和几个茶碗走进我的房间,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小刘从小林手里接过保温瓶和茶碗放在桌子上。
“处长,这里装的是什么?”小刘看着保温瓶好奇地问。
“酥油茶!这是我特意让司务长给你们从藏族农牧民家里买来的!这是用县上最好的酥油打的!你们赶紧尝尝!”小林说着,把保温瓶的盖子打开,给每人倒了一杯。
我看着杯子里热乎乎的淡黄se液体,觉得挺新鲜,以前从来没见过。端起来,尝了一口,味道怪怪的,不仅是咸的,而且立刻就觉得嘴唇上仿佛沾满了油。
“这个味儿我喝不惯!”
“就是,怎么这么难喝?”张助理和小刘尝了之后,都表示不好喝。
“你们,就当药喝吧!”小林看我们龇牙咧嘴的样子,觉得很好笑。
“药?治什么病?”小刘问。
“专治高原反应!这是藏族同胞每ri必喝的饮品,所以,人家祖祖辈辈生活在高原上,几乎没有高原反应。”她说。
“可是这味儿,比酒还难喝,一时半会儿还真是不习惯!”我还是不想喝。小林听了,瞪了我一眼。
“都不想喝是吧!”她板起脸看看我们。
“嗯!”小刘认真地点点头。
“那好,”小林说着端起满满一杯酥油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她接着说:“你们每个人都必须照我的样子,在十分钟内,喝完五杯酥油茶!这是命令!计时开始!”
我们三个一听,都傻眼了,林处长又摆起领导的架子了。我刚想带头抗命,就看到她正瞪着大眼睛狠狠地盯着我。没办法,我只好学着他的样子,把整杯酥油茶一口喝完。她马上就又给我倒满一杯,还故意提高声音对我说:“接着喝!”……
就这样,张助理和小刘也跟着我硬着头皮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当我喝到第二杯的时候,我就开始品出其中特有的酥油香味儿了,等到喝完第五杯的时候,已经觉得这酥油茶还挺好喝的,于是,我又让小林给我倒了一杯,也喝下去。
看我们都喝完了,小林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然后,她从袋子里拿出两包饼干和两袋蛋糕递给我,关切地对我说:“你老这么不吃东西可不行呀!身体会吃不消的,饿了吃点零食吧,少吃多餐!”
“林处长,你怎么又给侯参谋开小灶呀!”小刘笑咪咪地瞅着我们俩。
“谁说的,人人有份!你们俩的在袋子里,自己拿!”小刘说得小林满脸通红,她急忙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