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雷声响过,电光照射到墙壁上,好似雷电要穿过宫墙,劈进来一般。光绪浑身一个哆嗦,使劲将脑袋缩进被子里,避着眼堵着耳朵不去也不去听,但仍是免不了阵阵的心悸。对他来说,雷鸣电闪比洪水猛兽来的还要凶狠一百倍一千倍,它不仅是把天劈成了几瓣,更是在鞭笞着他的心,撼动它。
自从光绪被荣禄软禁之后,他的心绪一直疑虑不宁,密授心腹小章京出去传信,试图通过恭亲王等人联系英法俄的使馆交涉,已然十余天过去,却始终未得音讯。偶尔在守太监的闲言碎语中得知,那个被自己中的刘摩在琼州起兵,号称“诛慈禧、清君侧”,光绪的心头又萌生一丝希望,这个刘摩莫非就是自己的福将救星?
八尺宫墙,如同监狱的栅栏一样,将光绪和外界隔离,情况不明,更增加了他心中的焦虑和恐惧。
翁同龢被罢免,致仕回乡养老,李鸿藻被禁足,不得外出,紫禁城里里外外皆是京师步兵营的双枪兵,荷枪实弹,如临大敌。这样的氛围,无疑又让光绪坐卧不安。
昨天午后,光绪派出心腹太监,三次去找恭亲王、醇亲王等人,结果三次都没找到,而且宫门警卫森严,盘查得紧,如有大变之状。光绪黯然想到,满朝文武百官,竟无一人可以托以心腹,倚为栋梁之人,唯有个刘摩,却又远在数千里之外,心中不胜凄怆。
光绪突然想到逝去的左宗棠,若是左宗棠不死,以他的德高望重,纵然不会让荣禄如此横行霸道,西太后也会尊重他的意见。还有翁师傅,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南方老家境况如何?如果师傅还在身旁,在这风云变幻的关键时刻,也就有个人咨询咨询,出点主意。在的时候,光绪会嫌翁同龢的想法有些固执己见,抱守成规,可是离开之后,才知道师傅的好处。
虽然外面仍有一些心腹小章京在尽力奔走,拼死营救危局,但这时,那些满腔热情、慷慨激昂早已无用武之地……
又是一阵郁闷的雷声,一名小太监匆匆行至帐前报道:“启禀万岁,太后已经回宫了,请皇上速速接驾!”
光绪一听此信,更如遭到五雷轰顶一般,吓得浑身颤抖,急急忙忙穿上朝服,殿外早有执事太监摆好了车架,扶他登舆前去接驾。
慈禧怒气冲冲回到紫禁城内,在乾清宫前下了凤辇,登上御座,铁青的面孔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光绪刚踏入大殿,慈禧戟指骂道:“你本是旁枝侧出,是哀家授以大统,才能登上这宝座。自你四岁入宫以来,哀家无时无刻不在抚育教诲,耗去我多少心力?试问哀家有何事辜负与你?为何竟欲囚禁哀家于避暑山庄之中?如此忘恩负义,真乃禽兽不如!”
慈禧倒打一耙,令光绪措手不及,听了这些训斥更是无力反驳,吓得战战兢兢,汗流浃背,急忙跪伏在地,颤声答道:“孩儿不敢,绝无此事,还请圣母皇太后明察!”
这时,礼亲王世铎、军机大臣张之万、孙毓汶及王文韶、徐桐、廖寿恒、荣禄等人先后赶到,世铎哑口无言,张之万、孙毓汶冷眼旁顾,荣禄面露奸笑,王文韶等人连忙跪下,为皇上求情道:“皇上受太后抚育深恩,至仁至孝,断不会出此!”
慈禧冷笑一声,从龙案上抓起数份文书猛地扔到地上,怒睁双眼,喝道:“他与一些妖人日夜勾结,信他邪说,妄图推翻祖宗家法,哪里还知道人伦纪纲?”吓得求情的三人也不敢再讲。慈禧将目光转向光绪,怒问道,“天下者,乃是祖宗的天下,你为何敢如此肆意妄为?废八股,推新文,办工厂,修铁路,尔真是天大的胆量!文武诸臣,都是我多年培选,如今辅佐与你,你为何任意不用?这几年,哀家不再管你,就是想你到底如何亲政,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你竟敢听信叛逆之人的蛊惑,妄想谋害于我,这又是何道理?刘丹国这些清流小辈能胜过哀家所选之人?尔等所议之法,能胜过祖宗之法吗?你何以如此糊涂昏聩!”
光绪只有流泪,叩头不语。
慈禧回顾诸大臣道:“皇上无知,尔等为何不做力谏?以为哀家不管他,就任由他亡国败家吗?哀家虽然人在承德,但心却时时才朝堂之中!尔等也曾说,皇上意图励精图治,劝哀家省省心,让他去办,哀家也是这样的想法,外人不知其详,反以为哀家把持,处处给他掣肘,不许他放手去办,所以这段时间,哀家有意不管,任他去闹。可你们都到了,修一条京师到大沽的铁路,耗费三百万两白银,建一所新式大学堂,靡费一百万两,被洋人在报纸上笑话。山东的孔家多次到哀家面前哭诉,说皇上已经不再奉孔圣人为先贤,改奉洋人为师!现在哀家终是知道他不行了,搞得天下子民怨声载道。他是哀家拥立,若是让他胡作非为,误国亡国,罪责全部在我,哀家岂能不问?尔等大臣,不据理力争,这就是尔等之罪!”
世铎是军机首辅,听到慈禧的话语急忙跪伏于地,仰头回奏道:“臣等屡次苦谏,都遭到皇上谴斥,实在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