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的上海,是全中国唯一一个由西语西学为中心、西书报刊及学校为载体、社会生活与商务活动的使用需求为基础的新知识空间,纵观中国,仍是社会传统知识占霸权地位,主流权势一直对西学采取鄙视和排斥,仍然在天朝大国梦中幻想。只有上海,才是旧中国刚刚蹒跚学步的变态与朦胧的新思维文化温室。
随着一个个丧权辱国的条约签订,上海已经渐渐向国际性都市靠拢,不再是以往简单的商阜之地,而国中之国、带着中国国耻的租界又给上海带来一段畸形而又疯狂的发展史。上海,这里有青帮、有印度巡捕、有犹太商人,各色各样的人在上海滩中想挣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这个上海道不好当啊!”
一名坐在上海道台府衙大厅中的中年人感慨地道,他便是鼎鼎有名的盛宣怀。此刻的盛宣怀在李鸿章身边可谓红得发紫,左右逢源。年方不惑的盛宣怀一袭青衫,浆洗得没有一丝褶皱,瘦削匀称的身体托起一个不对称的圆脑袋,面颊清洁白皙,下颌刮得干干净净,不到半点胡茬,给人一种中性的美感,倒也称得上是为丰神如玉的浊世公子。
在盛宣怀对面坐着的是上海道邵友濂,邵友濂长得瘦瘦精精,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邵友濂大诉苦水道:“杏荪兄,还是你知我啊!向当初我走恭亲王的门子来这里补缺,只道是江南富饶,民风淳朴,易于教化。不料这上海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啊!昨个兄弟我接了一桩官司,一个湖北小混混殴打他人,我便抓了这个混混。他娘的,这厮居然还是当年的老湘军,身上居然带着功名,见了我两眼望天,叫我如何处理?唉——”
盛宣怀哈哈一笑道:“此事不好解决?那邵兄岂不是白出了当初的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正是邵友濂买官的钱。邵友濂老脸一红,不敢对盛宣怀有所不快,谁让人家在北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下讪笑着道:“让杏荪笑话了,这事情哥哥还是拖着再说罢了。”
盛宣怀点点头,这个“拖”字诀在大清的官场上是至理名言,除非朝廷大事,其他能拖则拖,拖个三年五载耍耍太极拳,这官位也就该挪一挪,事情自然也就过去,地方官员莫不如此,更何况这个鱼龙混杂的上海道。
“邵兄,此次兄弟奉中堂大人之命前来拜会,有一事相托,还望邵兄多多相助。”
邵友濂的面庞上立时透出潮红,能为李鸿章办事,对他来说那可是莫大的荣幸,当即道:“不知中堂大人有何指点?”
盛宣怀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塞到邵友濂手中,笑呵呵地道:“无他,胡雪岩而。邵兄心知肚明该如何处理。兄弟还要去拜会公共租界的诸位洋朋友,邵兄,小弟就此别过。”
邵友濂将盛宣怀一直送到门外,目送远去的轿子,悄眼向盛宣怀递来的银票,倒吸一口冷气:嚯,五千两!
盛宣怀代表的是李鸿章势力,而胡雪岩身后则是左宗棠。李、左二人在朝中相互倾轧,盛宣怀与胡雪岩又恰都是官场中的商业奇才,均能一手官印一手算盘,二人一直争斗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