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福特火车站,一名穿棉大衣、眉浓面宽的十七岁少年步出站台,他就是詹天佑。詹天佑前年考入纽黑文公立中学,被容闳夸赞是留学生中悟性最好的学生。明天就是圣诞节,学校放了十五天假,但詹天佑最害怕就是学校放假的日子,因为这个时候他要赶到留学生的集中地,每每想起东渐楼中一胖一瘦的两个身影,心头如同被万斤巨石死死按住,自己徒劳呐喊,也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詹天佑向哈特福特火车站布置的一些圣诞场景,来往的行人热闹欢畅,自己却没有一丝快乐可言,还记得上一次回来,同学中的蔡绍基因为作文末尾忘了写“吾皇万岁万万岁”被“黄鼠狼”狠狠打了十戒尺,每一下都仿佛打在所有人的心上,令人心惊胆颤。在美国,十六岁的孩子已经开始享受司法权和选举权,家长和教师不能随便体罚孩子,可是在我们的祖国,唉——詹天佑长叹一声,皱着眉头穿过人群步出车站。
“嗨朋友!请问你坐马车吗?”一名车夫向詹天佑喊道。
詹天佑摇摇头没有说话,对这些陌生人,监督员们一再强调不能与之闲聊,否则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车夫突然拦住詹天佑,向他脑袋后面打量一下,问道:“你是中国来的学生?”
詹天佑诧异地道:“是,什么事情?”
车夫哈哈大笑一声,伸手夺过詹天佑的行李扔到马车上,道:“快上车吧!”
“对不起先生,我没有钱。”詹天佑一向都很节俭,在国外更是小心谨慎地生活,攒下的钱均被买了学习资料,詹天佑说着便要取回行李。
那车夫将他的手拦住,笑道:“不用你付钱,上车吧!”
“真的?”
“哦上帝,难道美国人的信誉如此难堪吗?上车吧,我受你们上司的委托,在这里只要见到中国学生,我就把他拉到杰斐逊大街二十五号,那里自然会有人付钱的,我今天已经带了六个啦!”
杰斐逊大街二十五号正是东渐楼的所在地,这名车夫应该没必要骗我,詹天佑端详车夫一阵,确定这个车夫以前见过几次方才上车。马车辚辚,詹天佑在车中暗想,难道黄鼠狼和呼延贵转性了?不可能,他们那么抠门,每次发留学生的生活费还有扣掉几两的过手费,应该是容先生,只有容先生才能真正地关爱我们。
“吁——”车夫停住马车,对车轿叫道,“朋友,到了!”
詹天佑推开车门,“啊——”地惊叫一声,狐疑地问车夫道:“这是二十五号?”
“您生病了吗?”车夫瞪大眼睛向詹天佑,“我用上帝的名义起誓,这里要不是二十五号,我被马车撞死!”
这怎么可能?原本门前是冰冷冷的大理石门柱,里面的走道没有一丝光亮,即使在最热的天气中,也能让人打哆嗦。可展现在詹天佑眼前的是一棵三米高的大松树竖在门口,上面布满了彩饰,大门两旁挂起了大红布,上面涂鸦着无数的英文字母,最显眼的就是“as!happynewyear!”一楼走道中挂满了无数的彩灯,里面传出阵阵爽朗的大笑声和鼓掌声,这——
车夫不耐烦地道:“朋友,你快下车吧,我还要到车站去拉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