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彦冲为了阻止伐宋而遭到囚禁让大部分宋人为之唏嘘,但对于汉部接下来的表现,一些宋人其实并不完全满意,比如秦桧就认为汉部应该贯彻折彦冲的理念、不顾折彦冲的生死奋起反抗,和金人拼到底再说——现在这样妥协,未免不够武勇,而且“有失折将军原意”。邓肃在汴梁听到这种说话已觉诡异,为什么诡异呢?如果他不是身在汴梁而是身在津门,就一定会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不可能的!
汉部,从文化和民族上与大宋亲近,但在政权上毕竟各有统属,在利益上更完全是两个独立的利益体!所以汉部会对宋人产生情感上的共鸣,但事到临头部民们根本不可能像秦桧说的那样,从宋人的利害出发考虑问题,他们首先得替自己设想,然后才能兼顾其它。至于要他们为了回护大宋不顾折彦冲的生死,那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曹广弼在汴梁的事情,通过鸽书一站一站地传到津门和塘沽,杨应麒和欧阳适看了以后感觉各自不同:杨应麒是大喜过望,从此放心;欧阳适则是深表怀疑,不但怀疑折彦冲、杨应麒和萧铁奴,甚至怀疑曹广弼!
“难道他们都在演戏?不,不可能啊!之前老七的样子不像在演戏,老二的样子也不像。”
帘幕后现出一个老者的身影,咳嗽了一声道:“二将军也许还蒙在鼓里,七将军就难说了。但大将军和六将军的事情,恐怕大有可疑。”
欧阳适道:“老二性子较直,但也不是个傻子。如果这事有诈,他会乖乖上当么?”
“二将军不一定糊涂,但他太过囹圄于助宋一事跳不出来,再加上他所知道的消息未必有我们多,所以就算一时被蒙在鼓里也是情理之中。但七将军那边,恐怕……”
欧阳适点头道:“这样说来,也有道理。要是这样的话,那整件事情就说得通了。我们之前一直想不通这件事如果是老大的意思,那他为什么要瞒住老七。现在看来,老大要瞒的人其实不是老七,而是老二;只不过要瞒住老二,就不得不暂时瞒住老七!”
“不错,假如这件事情真如我们猜想的这样,那么以二将军的性格,如果他事前就已知道,恐怕没法像现在这样,在大宋士民面前表现得毫无破绽。”
欧阳适沉吟道:“但他要是事后知道呢?会不会埋怨老大?”
“事后?那时大事已定,二将军便没有选择了。当然,大将军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要给二将军一个说法的。”
欧阳适道:“现在老大、老七他们显然都已有行动,我们是不是也该做点事情了?总不能坐困在塘沽什么也不做吧?”
帘幕后那老者道:“争衡于天下,先发者未必制人,后发者未必制于人!四将军不用着急,只要盯紧五件事情,便不怕天下事脱出我等掌中。”
欧阳适道:“第一是维持我们在大流求和麻逸的力量,第二是笼络好我的本家和陈家,第三是暗助那些浙东商人控制辽口和率宾府(在后世海参威附近),第四就是在塘沽站好脚跟……嗯,是这些么?”
“不错!汉部能够在上次大战中逼和女真,靠的就是东海贸易的钱和大流求、麻逸粮!笼络好欧阳家和陈家,我们在东海便公私两便!支持浙东商人北上,既有利于我们控制辽口,也有利于我们建立在两浙的势力;维持住率宾府的航道,不但能逐渐增强我们对东海女真的影响力,而且还能顺道控制日本、高丽的航道;而塘沽……”那老者顿了一顿,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在七将军心中,汉部未来的首府可能是燕京!”
欧阳适心头一震,说道:“燕京……现在那里可什么也不是啊!比起津门来,那里简直是一片荒凉!再说那里离中原又有些远。”
“燕京这几年屡遭兵火,确实荒废了。但津门是个港口,所在太偏而且腹地全无,就长远而言并不宜作为都城。现在燕京确实什么都不是,但那里地扼关内关外,胡汉兼控,山海两便,正是一个极好的所在。”那老者叹道:“立国之本,本在于农。但我观七将军政略多学管仲,并不专专以农为本,而是农、工、商兼重。立国之基,本在守土,但七将军却对海路商货情有独钟。所以他心目中的首府,必不会深入内陆,但又不能离汉部已有的根本之地——辽南太远。再看他对塘沽的经营如此看重,恐怕也是为了方便将来经营燕京。由此种种迹象看来,七将军想定汉部根本于燕京,怕是十有**了。”
欧阳适点头道:“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可就想得很远了。”
“正是,所以才令人佩服。”
欧阳适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将来如果经营燕京,则一切人力物力,都将全从塘沽而来。”
“不错!所以如能在塘沽扎下根本,便是为将来的燕京扎下根本!到得那时,四将军便能在中枢与七将军分庭抗礼了。”
欧阳适微感不悦道:“才只是分庭抗礼么?”
那老者叹道:“如果将来真的如我们所料:定根本于燕京,津门也要过去很多人的。再说七将军在汉部早已根深蒂固,难以撼动。就是我们现在也不得不顺着他的思路走才能顺利壮大。到时如能与他分庭抗礼,已算很不错了。”
欧阳适沉吟道:“刚才你说五件事情,现在只说了四件,还有一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