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七年春,汴梁朝廷为了安抚河北、京东、京西诸路,下诏赦免各地流民为盗者,希望他们赶紧回家种田安生,别再惹麻烦了。大宋气运每况愈下之时,苟延残喘的大辽也终于走进了坟墓:这年二月,耶律延禧逃到应州新城东六十里时,被金国西路军副帅完颜娄室追上捕俘,大辽灭亡。至此,契丹这根刺终于从女真人心头拔去,北方的局面终于初步实现统一!
次月,吴乞买下诏安抚各地契丹、奚族新降之民,建乾元殿,赐娄室丹书铁券,斡鲁献上大辽传国之玺,宗干召集原辽属儒生,议礼制,正官名,定服色,兴学校,设选举,要与汉部争夺人心士心。
消息传到登州,杨应麒既感到惊震,又知事情必然如此,交代好登州莱州的事务后,第二日便趁着南风回津门。
“七将军!”杨朴见到杨应麒才把心放下一半来:“终于来了!”
终于来了?是说杨应麒终于回来了,还是说会宁方面的压力终于要来了?
这么久过去,大家还是没能想出一个两全之策,而金、汉的军事力量对比,也难以在这短短一年中发生颠覆性的变化。
万不得已时,汉部也只能从金侵宋了。想到这里杨应麒不禁暗中叹息,这一场仗打下来,赵氏家族的兴灭均不足惜,但中原不知会有多少家庭残破,多少黎庶遭劫,多少像赵名诚夫妇那样的璧人劳燕分飞!这些杨应麒能无动于衷么?想到赵名诚夫妇,杨应麒的心又更软了些。相对于概念中的人口毁灭,盛极一时的大宋文明更是他难以舍弃的梦!
“唉,为什么我们的力量,不能更强大一些?强大得可以压制女真!强大得可以统一北国!强大得可以完全主导这场战争!”
想要的东西太多,而自己的力量却还不足以实现自己的愿望,唯一的出路便只有舍弃!
杨应麒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如果他能完全把这场战争当成游戏,把人命的生死视作棋子的得失,将毁灭文明的大火当作世间最华丽的画卷——那事情可能会简单很多、顺利得多。
“不管怎么样,两边的事情要一起准备!”杨应麒想道:“在北边,要尽量让女真没借口来攻打我们,同时部署兵力,以防吴乞买趁机抄我们的后门!”如果这样,那汉部便不能派出绝大部分的兵力,但派出去的这部分兵力却必须是汉部的精锐。
“没办法,只有让六哥去了。”这是一开始大家就都想到了的结果。“而在南边……”
这次山东半岛之行,让杨应麒再一次看到了大宋的虚弱:“登州、莱州唾手可得,可是如果要再东进,恐怕还会遇到不小的阻力。”
为了防范女真,辽南其实调不出多少兵力进入山东。如果单靠山东半岛的那些民兵,别说直捣开封,甚至连征服山东也有问题。
大宋的大部分官吏都是吃白饭的,但还是有小部分能力吓死人的家伙在,比如拦在登州与开封之间的青州便有个张叔夜。当年宋江横行十郡,官军莫敢撄其锋芒,却仍被这个手下只有一群羸兵弱卒的老家伙反手间逼得无法在大陆立足!幸好有大宋的体制束缚着这些奇才,张叔夜手下此刻恐怕没多少可用的兵马,但有他坐镇,青州便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地方!
“还是没胜算啊!单单靠六哥的话是没法跟宗翰、宗望他们争夺成果的!可是派出太多的力量又会使辽南出现真空!”杨应麒寻思,如果由欧阳适的水师来经略山东,事情也未必会进行得很顺。而且得罪了大宋士大夫以后,汉部再要统治中原便步步维艰了。“如果能再等几年,情况可能会好得多。”
而更麻烦的还是汉部内部的情况。听说耶律延禧被捉住后,曹广弼已经住到海船上去了。他虽然还没走,但已是在向折彦冲和杨应麒表态:一旦汉部精骑南下,他马上就扬帆赴宋。
曹广弼如果南下,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子杨应麒不知道。或许大宋根本就不会理睬二哥,甚至会把二哥当成奸细。但如果出现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可能:汴梁诸公竟然采用了曹广弼的建议——那二哥会提什么样的建议呢?
杨应麒捂住了口,“如果二哥建议汴梁朝廷鼓动汉部与会宁自相残杀……”
“七将军!”
正在打寒战的杨应麒回过神来问:“什么事?”
“大同府那边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