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幕僚道:“他奇怪我们汉部明明是大金附属,为何却要他投诚大宋。”
杨应麒被这句话撞得心头一闷,心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们之前那种‘心照不宣’的做法开始碰到硬石头了!”脸上却没在下属面前透露半分,挥手对那幕僚道:“等赵良嗣见过四将军,安排他到我的办事厅与邓肃说话。”
那幕僚问道:“七将军要在帘后指点?”
杨应麒点头道:“我的意思邓肃早已知晓,何必指点?我只是想当场听听赵良嗣的口风。”
当晚邓肃便在杨应麒日常办公的地方与赵良嗣密谈,赵良嗣透露大宋此次兴师二十万,号称二百万,分东西两路进军。有了上次惨败的经验,童贯这回谨慎多了,消了之前的狂妄,不求垄断战功,但求能顺利收复燕云重拾赵佶对他的信任。而赵佶面对举国上下的民怨士疑,也巴不得快点大功告成——只要能收复这片疆土,那他便是太祖太宗皇帝以下在开边上功业最著的皇帝,士林就算有什么怨言也可以那这块挡箭牌来搪塞了。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宋朝廷对金国的期望越来越大,而童贯对欧阳适的姿态也低了三分。说到后来,赵良嗣竟试探性地请求汉部出兵相助。
杨应麒吃了一惊:“童贯疯了么?当初好不容易说得国主答应不入榆关,现在竟然要向金国借兵!这究竟是童贯的意思,还是赵佶也有这种想法?”
大宋朝廷不知是何缘故,在那次以拙劣手段收买折彦冲不成后,便一直将汉部简单理解为大金的一部分——虽然这个理解从某个层面上来说也没错,但汉部本身有自己的政治意志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而让杨应麒难以理解的是,以童贯为主导的对金外交一直没有将会宁的意志与津门的意志区分开来——哪怕杨应麒在许多场合中已经给足了暗示。
直到此刻赵良嗣提出借兵的话里头,大金与四将军都是混着用!所以杨应麒对于童贯有意请求汉部出兵才会气急,因为童贯眼下请求汉部出兵,等于是有意请求金国出兵!这可是杨应麒极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他由这个提议便猜到童贯已有些气急败坏,所以才会冒出向金国借兵攻打燕京的念头!
邓肃听到赵良嗣忽然提出这个请求也吃惊不小。他对说服杨应麒直接出兵也颇为动心,但想起这样做后患甚大,终于压下冲动对赵良嗣道:“北国出兵燕京,与海上之盟不合。”
赵良嗣听了有些失望,邓肃又道:“不过塘沽已为大宋养了一支兵马,所募均为宋人,统领也是宋将。将来伐燕之举,或有奇效。”
赵良嗣大喜,忙问端的,等听到这支兵马才一千人不到情绪又马上跌入谷底,再听到领兵的是种师道的孙子,不由得摇头道:“邓大人!童太师和种相公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让种相公羁留在塘沽养病的孙子作统帅,这支人马就是再能打,太师也不会重用的。”
邓肃道:“国事当前,这等小恩怨却且放下。还望童太师能给这支部伍一个番号才好。将来这支打着种氏旗号的部伍行动之时,汉部的兵卒在后边呐喊助威也是可以的。”
赵良嗣闻言大喜,知道邓肃是在暗示汉部兵马可能会借着这个旗号行动——那又大大不同了。当下保证回去后定奏禀太师尽弃前嫌,给种彦崧一个正式的品阶。
跟着邓肃又与赵良嗣说起燕京内部的局势,之前汉部向童贯透露已和李处温取得联系之事,只是李处温未得大宋高层应承有些犹疑。这次赵良嗣北来特地带了童贯的亲笔书信来,还盖上了他的关防大印,保证只要李处温能在燕云归附的事情上立功,宋廷不但赐爵封侯,而且还会让李家在北地为牧,世袭罔替。
杨应麒在幕后听二人密谈,心道:“这次大宋扔下的筹码又比上次阔气得多了,看来是势在必得。但看赵良嗣这样沉不住气,多半是背后童贯催得他急了。而童贯如此急切,怕是受了赵官人的影响。君臣将相使者都如此操切可不是好事。以如此浮躁之人领衔北征,太也令人担心!看来种彦崧这支部队还是很有必要的。唉,只是老这样偷偷摸摸做事,太不爽了。”
在燕云遇到的这一连串挫折,让杨应麒将汉部从幕后带到台前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忽然很希望这次要夺取燕云的是汉部而不是大宋,那他就能明目张胆地布兵用谋,不用像现在这样干什么都畏首畏尾,更不用担心整个方略被没有执行力的腐兵颓将弄得一团糟。
“那一天会到来么?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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