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杨应麒瞒着所有人南下的事情被揭穿后,阿骨打大怒,命完颜希尹到海边等着,一等杨应麒登岸就把他抓回会宁听罚。
时日匆匆,完颜希尹终于回来了,但杨应麒却没有跟着回来,同时到达会宁的竟然是杨应麒疯掉了的噩耗!
这件事情整个金国其实知道的人寥寥可数,不但大宋使者蒙在鼓里,就连刘介等商人也不知此事。
津门到会宁之间的飞鸽传信还没有建立起来,因此折彦冲接到杨开远的来信几乎是与完颜希尹的到达同步。当他读到“七弟病症非轻,群医束手,若时日迁延,恐有不测……”当场便惊得面无人色。完颜虎见状问他怎么了,折彦冲不敢便告诉她,勉强道:“没什么。我有事去见一下国主。”
他直奔皇宫面见阿骨打,一见面自己还没开口阿骨打便问:“彦冲,应麒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折彦冲一听,眼中含泪道:“我也是刚刚收到开远的信!信里说得笼统,但只怕……”见完颜希尹站在一旁,问道:“希尹兄,你见到他了是吧?”见完颜希尹点头,忙道:“应麒到底怎么样了?他是不是怕被国主责罚故意装病?”他心中确实希望如此。杨应麒瞒着大伙前往宋朝虽然是件任性的事情,但金国上下人人对他极为友善,就算罚他也只是过过形式,让阿骨打出口气,不会重罚。
但完颜希尹的回答却令折彦冲更加担心:“只怕不是……”
折彦冲又问:“那到底病得多重?”问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了。与闇母等莽夫不同,完颜希尹在大金算是较有文化见识,又是目前会宁唯一细看过杨应麒的人,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话便显得十分重要。
完颜希尹道:“目前还无大碍,只是……只是好像病症似乎在心神脑窍,只怕是可轻可重……”
折彦冲一听再也忍耐不住,伏地痛哭道:“国主……叔叔!应麒不是我的血亲,但却亲逾骨肉!他若有个万一,如割我兄弟六人心肺肝脑!请叔叔允我南下照看。”
阿骨打也动情道:“反正会宁近来无事,你就去吧!我在会宁默祷,愿他早日康复。”
折彦冲谢过,连向旁边宗望、宗翰等人告别也顾不上,只是点头为意,便冲出门外,夺马南下。宗翰等人看到他这样子心中都道:“折彦冲都如此,只怕其他人更乱了手脚!”
这边折彦冲才出宫,完颜虎就进来了。原来她见丈夫今天大为反常,便牵了儿子、抱了女儿也跟进宫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到门口却望见丈夫匆匆忙忙骑马走了,叫他也没听见,心中更是纳闷。她打听到阿骨打和诸将正在议事,不敢去打扰,便来叔母处闲聊,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点消息。
这皇宫折小虎常常来玩,半点也不见生,母亲和叔祖母拉家常,他坐不住便到处乱跑。完颜虎心里有事,不免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才发现儿子不知跑哪里去了。完颜虎把女儿交给姨妈小唐括氏,出屋来找儿子。
她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竟然走到议事厅侧壁的窗户下,只听屋内宗望的声音道:“希尹,这娃儿到底是什么病症?”
完颜虎心道:“什么人病了?哪个宗族的孩子么?”
只听完颜希尹叹道:“我见到时,只见他双目发直,满口都是些我听不懂的话,无论白天黑夜都睁大了眼睛不睡觉……”
却听斡鲁打断道:“不会是装的吧?”
“不像,不像。”完颜希尹道:“我们护着他住进了孤山寺,给他衣服他就穿,喂他饭他也吃,只是食而不知其味。有时候忽然跳起,手舞足蹈,有时候又支住下巴皱眉苦想,偶尔想着想着竟然晕厥过去!虽然晕过去但却没能放松、休息,我回来时他的眼圈已经全黑了。所有种种,都是脑力消耗过度的征兆——这不是假装能装出来的。”
只听阿骨打道:“不错。这样的事情我也见过,甚至自己也经历过!因为某件事情想得太深,结果便陷进去难以出来了——太过聪明的人尤其容易发生这种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便没有外人能帮到他了——想通了就生,想不通就死!”
完颜虎听到一个“死”字心里大感不安,却听完颜希尹道:“皇上所言甚是。他小小年纪却又如此聪明,唉……实在很难说是福是祸……”
完颜虎听到“小小年纪却又如此聪明”一语脑子便嗡嗡作响,似乎已经猜到他们在说谁,心里却还不敢自己捅破答案,完颜希尹接下来的话便没听清楚,直到脑子冷静下来一些,才听阿骨打道:“这是他的一个坎,迈过去了便没事,若是迈不过去,只怕彦冲便要折一个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