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甚为黯然,眉头微簇,嘴角轻颤,双眼透过临街洞的望向浩瀚的天空,其中夹杂着令人心悸的伤感,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似乎又在躲避着什么,于是我知道,如果他将要讲述的是其亲身所经历的,那么这一定是一段伤入心腹的往事,而如果一切只是他编篡的谎言,那么我除了佩服他无与伦比的演技之外,将没有任何怨言。
许久,郭凯,这个在我眼中被归入奸猾之辈的人,声音缓慢而又低沉的道:“初平二年,凯才至舞勺之年(13岁),与父居于]帝时为燕国)军都城,皆因此处旧归上谷,临近鲜卑,便于往来贩卖马匹、盐铜,虽有边塞之乱,然自檀石槐身死后,鲜卑重复于乱,初时东、西、中六十邑分做十余部族,各自征战不休,无闲暇南顾,亦不愿结怨于朝廷,便是偶有劫掠,却比檀石槐在时弱上甚多,况且其内交兵,多需盐铜,此等鲜卑部族首领在檀石槐麾下多年,虽仍是粗不知文,却也知倘若大肆杀伐掳掠,必会使商者畏惧不愿北来,如此实是得不偿失,是故军都城虽近鲜卑,却无大险矣。”
我即便听他口说无有大险,只是偶有劫掠,似乎处于动乱初期的鲜卑给边塞一带来的涂炭不足一虑,但我却知以鲜卑等民族的习性,早已将周边汉地当成了自家的“提款机”,但有所需之时,呼哨而至洗劫一番已是平常。当然要说干这一行最为出色的要属匈奴。鲜卑或许因为多种原因差了一筹,却绝非听上去那么轻松,只不过或许要比当年檀石槐在规模和强度上。要小上许多吧。
只见郭凯此时微微吸了口气,似乎在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然后继续道:“初平二年时,鲜卑各部经数年之争,阙机、槐头、柯最、阙居、?落罗等部已然败亡,云中、雁门一带为步度根所据。代郡、上谷则以柯比能为尊,素利、弥加则结盟盘踞于辽西及右北平,除了渔阳东北之慕容部尚自勉强残喘外,几与如今形势相当。那年恰逢大灾之年,春夏无雨,秋冬时分则遇大寒,暴雪连绵,人畜冻死冻伤无数。满目凄凉,百姓生之不易,然谁想到,此天灾未过。却又来**!”
郭凯说着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关。一字一字的道:“家师性仁厚、气平和,无贵贱之分,本以其之名望,足可安于城内授学,却感城外百姓子弟往来不便,又少有家资,是故每日不辞劳苦往城外一破旧祠堂授课,且于家贫者分纹不取。那日一早,凯正从师而习,突闻马踢踏地之声轰然而来,随后呼哨、嘶喊、悲叫之声不绝于耳,我与众同窗及恩师闻之心惊,纷纷而出,却见数百步外村北已是烟火燃起,亦有无数村中百姓慌乱四走。而后,很快便有众多辫发鲜卑纵马赶至,其等一次又一次挥起手中刀、枪,于是乎一蓬又一蓬大汉百姓地鲜血浸染在雪地之上,我虽看不清其神情,然却能感受到鲜卑之狰狞、百姓之惊恐。当时,我与十数同窗皆震惊于此,呆立无声,片刻后,不知谁人高呼一声‘鲜卑强人来也,快快逃遁’,于是众人惊醒,四散而走,我亦欲行,却突见远处村中雪地上跑来一人,她脚步蹒跚,数次跌倒却又起身奔来,似乎看到我们,于是不断舞动双臂,口中亦喊叫着什么。在她发髻之上,系有一根红绸,雪地之中分外醒目,虽看不清其脸面,但那红绸却是我昔日所赠,正是往日为我们送饭地村中张氏家中小女,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一鲜卑贼人正纵马挥刀而近…….。”
说到这里,郭凯声音忽然哽咽了起来,呼吸也越发粗重,双眼之中血丝涌起,浑身微
起来。
我见到他这般模样,便已猜到几分,那女孩子想来当是郭凯初恋之人吧,虽然这时代没有我那时候有这样的说法,但人的感情终究是不会有什么差别地,而任何一个人的初恋,想必都是一样的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