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念颂了四句,就听身后陆雪“咦”了一声,于是转身看去,只见夕阳映照之下,她悄然而立,虽经刘正易容,却仍遮不住她娇美的容貌,一日奔波之后的疲倦之色未曾使她显得憔悴,却反而掩盖了平日里的刁蛮之气,于无意间流露着女人柔弱之美,微风吹拂下几缕青丝拂于面颊,是如此的动人飘逸。
陆雪见到我回头相望,眼中那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侧转过身去,脸上恢复了平静。
既然张任不在,而且今后三人必然还要共同进退,这总是如此别扭着也是不妥,于是我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将手中的枯枝聚拢一堆放在地上,随后拱手诚恳的道:“小姐想必仍在恼干白日之语,如今想来其时在下确有冒昧之处,还请小姐见谅,日后这一路之上,实非轻易可返江南,望小姐与在下及张先生同心携力渡此难关才是。”
陆雪似乎未想到我会有这一番言语,不由面上微微一怔,然而却不说话。
我见她没什么反应,不禁暗自苦笑,于是想了想道:“这一路走来,想必小姐有些疲乏,不若干讲个趣事,也可一扫倦意。”说完我见陆雪柳眉动了动,讲道:“一人惯于谎语,对其友云:‘舍间有三宝:一牛每日能行千里,一鸡每更啼一声,又一犬善能读书。’其友骇云:‘有此异事,来日必要登堂求看。’其人归与妻述之,‘一时说了谎,怎生回护?’妻曰:‘不妨,妾自有处。’次日,其友来访,其妻云:“早上往幽州去了。’问:‘几时回?’答曰:‘七八日就来的。’又问:‘为何能快?’曰:‘骑了自家牛去。’”
说到这儿,我见陆雪面上微微一动,嘴角略有上扬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不由心中一笑,随后接着道:“那人之友又问:‘宅上还有报更鸡?’适值中午鸡啼,其妻即指曰:‘只此便是,不但夜里报更,日间生客来也报的。’又问:‘读书犬请借一观。’答曰:“不瞒先生,只为家寒,出外坐馆去了。’”
这时陆雪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忙又想绷了脸,却是遏止不住的掩嘴笑了起来。
说实话这笑话对于我来说并不觉有多可笑,但想来这丫头在家中也难听到,自然难免动容,而我见她展颜而笑,也心中舒畅了许多,毕竟总是这样僵持,决不是好事。
我见这方法有了效果,正想再来个“火上浇油”,却见张任似乎手中拎着什么走了过来,而陆雪也敛了笑容,但脸上已无之前那般冷淡之色。
张任此去果真有了收获,虽然只猎来一只野鸡,但对于我们来说却也甚为难得,尤其对几乎一日未曾吃东西的陆雪更是如此,不过张任统率千军、上阵杀敌确是高手,但这烹饪一道却实在是外行,而陆雪就更不用提,即便她在神亭岭时连人也杀过,但仅是看到张任要宰那野鸡,便已躲到一边去了。
如此难得的野味,我自然不愿被张大将军糟蹋了,因此便要上前宰杀,而后亲手烧烤,却不料张任却摇头道:“君子不近庖厨,家主怎可操此贱行,自当由赐而为。”
我心道:“让你弄非烤糊了不可,兄弟我原来在家可是掌勺的大师傅,若说打仗不如你,这做饭则足可当你的老师了。”不过见他神色坚定,知道若不用点诡计,绝难说服于他,因此心中一动,面色凝重的道:“君兴当知干‘天机’之号,故不让你为此事,乃其中有非常之因也。”
张任见我神色严肃,不由一楞,道:“请家主赐教。”
这时陆雪也凑上来,听我道:“‘鸡’乃‘吉’也,君兴字赐,获此鸡便为赐吉,实乃佳兆也,然若取之性命,则恐成反意,故绝不可为,而陆小姐为女子,其性阴,此鸡为雄,虽可食却亦不可宰杀,因此自当由干而为。”
经过我这一番胡说,张任、陆雪自然深信不疑,于是就由我来操持烤鸡大业,手里熟练的处理清洗完之后,此时天色已黑,晴空月色之下,一堆篝火在旷野里“噼啪”的燃烧着,四外一片只有轻微的虫叫之声,更显寂静,我手里转动着串着野鸡的木棍,虽然没有调料,但一阵阵香气仍止不住飘了出来,不能不让人食指大动。
中原秋夜里的温度比白天低了很多,但却还未到让人感觉寒冷的程度,坐在火堆之旁的陆雪粉面微红,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张任则是一脸愧疚之色,还在为我“下厨”一事感到不安。
秋天这野鸡果然够肥,烤好之后外皮在火光之下微露一丝金黄色,一层薄油覆在表皮,显得油亮丰满,看得陆雪眼中发光,我微微一笑,小心的撕下两条鸡腿,一只递给张任,一只递给陆雪道:“干乃文弱之人,日后这一路之上,必要多依靠君兴,实为干之肱骨,陆小姐与我等同于此险,干甚愧疚也,故二位当食此腿,还望莫辞。”随后我撤下鸡翅膀和鸡脖子道:“在下食量颇小,有此足矣。”
张任双手恭敬的接过来,神色激动,嘴唇微微颤抖的道:“家主以尊贵之身操庖厨之事,赐已愧然,又宁自食无味之骨,赐肉于我,此番恩情赐必当铭刻肺腑,终生不忘。”
陆雪也似乎有些感动的看了看我。
“嘿嘿,这突然想出的收买人心之法到也真有效果,不过老张你哪里知道,这鸡翅膀和鸡脖子才是美味啊,何况还有那么大的鸡架子在,怎么说没肉吃呢?”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表面上我当然要客气一番。
风卷残云的搞定了烤鸡,白天的疲倦就开始一阵阵袭上身来,于是张任自告奋勇晚上守夜,我也不勉强,嘱咐他四更叫醒我之后,便在篝火边倒头而睡,陆雪则也真的累了,开始虽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也支持不住,缓缓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忽觉耳边有人轻声呼唤,于是眯眯忽忽的睁开眼,只见天色仍黑,篝火已熄了一半,目中茫然的看见似乎是张任在我身边,于是含混的问:“可是到了四更否?”
却见火光下张任神色略有焦急的道:“家主,事有不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