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张任最先冷静下来,翻身下马来到车前,恭敬的道:“主人天尚未明时便动身,此刻可需到道旁林边小憩?”
我从震惊中逐渐清醒过来,知道如此停在路上确是难免引起他人注意,于是苦笑着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略显老态的道:“便如君兴所言。”
当我见到陆雪甚为惊骇之时,陆丫头也同样满脸的诧异、震惊,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瞪着我和嵇云,微微张开樱唇,如同雕塑一般楞在那里。
将车马带到道边的树林旁,陆雪不等我开口相问,反而忙不迭的娇声问起我和嵇云如何变成这般模样,在得知缘由之后,这丫头拍了拍胸口,长嘘了口气道:“若非认得刘老先生他们,我还道寻错了人呢,真是吓死我了。”随后,她便玩心大起,缠着刘正也为她变个容貌。
嵇云和我面面相觑,都是不由苦笑,想到如今所处之地,我也没了往日的容恕之心,微微沉下脸来,冷哼一声道:“陆小姐若不老实道来如何来到此处,我便请刘先生将你易成个鼻歪眼斜,肤色黑黄粗糙的奇丑之女,此生也难还原貌。”
也不知陆雪是被我少见的态度所震,还是害怕真变成我所描述的那般,不由面露畏惧神色,往嵇云身边凑了凑,如同小猫一般乖巧,低着粉面,轻声讲述了起来。
原来,这丫头早想和我们同去谯郡,好一览中原风貌,但也知道此去怕是有些危险,我们必然不允,因此当初便假装爽快的答应了返回吴郡,而在半路上借尿遁甩掉吕丰几人,想我们很有可能先到江陵,便抱着一试之心跑到江陵等候,而这丫头的运气实在太好,本来待了两天未见我们的行迹,正要郁闷的自己回转家中,却不料在出城时正好见到吴克、张任等人,于是她便小心翼翼的远远跟随在我们身后,不敢过早露面,一直眼见到了平春,这才现身出来,也要怪我们觉得尚在刘备所辖地界,不免放松了警惕,竟如此长时间都未曾察觉。
我们几个大男人听了都暗叹这丫头实在胆大,以她这般容貌,虽说略通武艺,却仍是个娇弱的女子,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差错,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嵇云望着她略显消瘦疲倦的面容,想到她平日被人视若珍宝的呵护生活,不由怜意大起,以手轻抚其背,柔声道:“陆妹妹这数天来必是甚为劳苦,实是委屈了你,然此去谯郡确是有些凶险,非是不愿带你前去,若是被曹操麾下发觉,纵然不死,怕是亦难回江南,夫君与云怎能让妹妹你临此危境?倘若有个闪失,要如何对伯言先生交待?不若姐姐派人送你先回家中,待日后中原平定,再去游玩如何?”
我想到她一个女孩子独身而来,实是不易,但却不得不收起慈悲心肠,淡淡的道:“云儿所言极是,伯言肯留小姐随我们往鱼复已是勉为其难,便是此去安然而返,日后他若知也必要责怪于我,况且小姐族中之人对你皆是宠爱有加,小姐又怎忍心看他们为你整日担忧?”
陆雪闻言起初还有些动容,但随后却执拗的摇着头,一脸伤心的道:“小女自知这次有些贸然,可却已不是小孩子了,中原哪有那么容易便平定下来,何况族中之人整日逼我嫁于那些不喜之人,而我心中……求先生和嵇姐姐带我一起去吧,小女定当谨言慎行,便是刘老先生将我变做个丑丫头也行。”
我看着她满面的悲伤神色,眼中垂泪欲落,不由也是心中一软,她虽受人疼爱却不能选择自己的幸福,喜欢赵云亦不能遂愿,而且性格外向、活泼好动,即便再过胆大任性,但平日恐怕也是被圈于家中,如这时代大多数士绅家女子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实是痛苦万分。可要是答应了她,谁知道这丫头会在路上惹出什么麻烦来?而若是派张任的两名亲兵强送她回去,且不说能不能下的了手,即便硬绑了她,她连吕丰都能摆脱,两个只知动刀子砍人的汉子,又哪里是她的对手?
感到有些头大的我,看看嵇云,又望了望刘正、张任,但他们亦是一脸无奈,显然面对这样的事也是难有良策。
过了片刻,还是刘正打破了沉默,犹豫着道:“主人,老朽觉不如……不如便携陆小姐前去,老朽可略为其掩饰容貌,只要小姐平日少露姿容,再行事谨慎,主人与夫人一路速行,当无大碍。”
我本来正要狠心带着众人回转江陵,先解决了陆雪这麻烦再说,如今听刘子文之言,不免也有些心动,想来哪有那么巧便碰到相熟之人?若是速去速回,或许真的能安然而返,况且要是真的折返回去,再等陆逊来接人,那怕是又要花去一两个月时间,眼下曹、刘、孙三家正在各自休养,万一日后再起战端,这事就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赵氏母子本就生活艰辛,若是一旦搬个家什么的,那岂不是要令云儿遗憾终生?
陆雪听到有人为她求情,眼中露出欣喜渴盼之色,我看看了嵇云,她也正向我望来,眼中神色复杂,显然也是犹豫不决。
我咬了咬牙,转脸盯着注视着我的陆雪,冷冷的道:“陆小姐若要随行,便需答应干的三个条件。”
陆雪闻言破涕为笑,欢喜的点着头,我见了继续说道:“其一、一路之上需听干与云儿之命,不得肆意妄为;其二、平日当少露行迹要不离云儿左右;其三、遇事不可莽撞任性,若一条违反者,干宁与众人回转江陵,亦绝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