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之下,一江碧水向东流淌,江面之上,我立于船头之上,迎着阵阵夹杂着些许水汽的微风,遥望着两岸青山,身后站着吕丰、吴克。
先遇董允、费?、陈?,后见黄皓,如今再加上这个蜀中第一名将张任,人之际遇实是莫测难料。
想到两日前我初闻张任之名时是何等的惊讶,实不能信他竟落魄到如此地步,但随后听了吕丰讲述他们进山剿“匪”的经过,才知他们那日寻迹于山中找到了贼人所在之地,却仅有一间简陋的草棚,那些汉子字虽穿着破旧,形容憔悴,但举止之间却似身经操练之军兵,故在疑惑之间不敢大意。
吕丰仗着自己身手出众,独自潜踪而近,暗中隐约听闻贼人谈论之中竟不断有“将军昏迷”等等之言,于是更为心惊,便悄然退回密林之中与一干弟兄略为商议后,先让十来名白耳精兵缠住大部分贼人,自己则带着三人趁其不备,突然冲入那被称为“将军”之人的草棚之内,以其为质一举成擒下这些人,而以他的眼力,自然发觉这些所谓的“贼人”个个进退有矩、身手不俗,若不是身体虚弱、气力不足,再加上头目被擒,怕是白耳们绝难轻松而胜。而最为重要的则是他曾与吴克受命进成都刺杀张任,因此对张任的相貌印象颇深,如今的张任虽是面色姜黄又甚为消瘦,但观其轮廓竟越看越似大名鼎鼎的张伯恒。
而吴克见了也说有七八分相象,于是我便一面命人察看张任的伤势。一面以言语相诈于那些“山贼”。这些张任亲卫虽是骁勇善战,但却少有心机,闻听我已认出他家将军。又道刘备并未降罪于张任,绝不会加害于他们,且见我让人给张任施以寻常人绝难拥有之药石,或可救他们将军一命,这些对张任忠心耿耿地亲兵才点头承认。
随后我又自他们口中得知,那夜他们护着受伤地张任且战且退逃出成都。近三百弟兄为了阻挡追兵拼死而战,最后只剩下张任和他们十来个人,而这一路之上为了躲避追杀,只能穿山过岭择人烟稀少处而行,因为张任严令他们不得抢劫百姓以足自己之需,因此只得小心翼翼的将衣甲兵刃拿去和山民换些食物用以勉强裹腹,数日前张任闻听刘备终是取了成都后,心灰意冷之下。几次欲自尽均被拦了下来,之后他便数度昏迷,这些跟随他的亲兵见了焦急万分,欲往陵购粮食药石却苦于身无半点钱财。无奈之下才劫了那倒霉地小商人。
虽说张任兵谏拘禁了庞统,害得我连蜜月都未过完便身入“虎穴”。甚至曾想刺杀于他,但若论忠义,即便他所为有些偏激,但仍不能不令人敬佩,想想历史之上,舍性命而守忠义者比比皆是,可愿抛名节而护主基业者能有几人?而他于生死困境之中竟不妄取民财之德,在这视人命如草芥的后汉三国,亦令人赞叹不已。我若是未曾与之相遇便也罢了,如今既见其面,又怎能不救?
“先生,张将军醒过来了。”黄皓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我的思绪打断。
我闻之面露喜色,转身便往船舱中去,只见张任平躺于榻上,憔悴消瘦的脸上有了几丝血色,微微睁着双眼,顺着声音,有些茫然的望向我们。
“将军得以转醒,干实是欣喜。”我微笑着拱手道。
张任似是有些艰难地思索了一下,竟无力的轻声叹息道:“任生之无趣,先生又何必相救?”说着闭上双眼,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吴克闻言不满的冷哼了一声道:“你这人竟如此不识好歹,先生为救你之命,昼夜奔波几已累倒,未曾想竟换来如此……”
“文破(吴克字)莫要多言。”我绷着脸摆手制止了吴克继续说下去,心中却不由苦笑,其实我于陵请医者为张任诊病后便知,他之所以昏迷多半是因气结于胸,心中苦闷悲凉,再加上疲劳饥饿,身有外伤未愈所至,因此实是心病重于伤病,若不能解其心结,绝难痊愈,而如他这般性格刚毅之人,若以好言相劝怕是难有效果,于是我便冷冷的嘲讽道:“干原先以为能视名利如粪土,轻生死重忠义,护主基业之士必是百折不屈、能忍辱负重,胸怀阔如天海之伟丈夫,不料竟只不过仍是个抛不下声名的孱弱之辈,早知如此,还不如竟这等之人置于荒野,任狼禽裹腹算了,吕丰、吴克、黄皓,虽我到舱外去,免得沾染了怯懦之气!”言毕,我便欲转身而走。
只见张任原本苍白的脸色骤然变得通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双眼猛的瞪起,目中寒光暴起,直如利剑相仿,也不知他从哪里来地气力,竟以手撑榻而起,张嘴欲说些什么,但却突然手捂胸口晕了过去。
如此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后见其竟又昏倒,不免他身体仍是虚弱,要是被我这么气死了,那岂不是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
小黄皓在一边见了忙上前探了探张任的呼吸,随后面露惊恐地叫道:“主人,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