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叫孔姨娘这一吓真是魂飞魄散一般,待得回到房中依然是惊魂不定。因她头脸上身上都沾了泥,小丫鬟香兰就打了水来给她洗。不想芙蓉是吓掉魂了的,竟把水中自己的倒影看成了孔姨娘,这一下那还了得,一声惊叫,手一抬,就把水盆打翻了,泼了香兰一头一脸。香兰头脸之上都是水,看在芙蓉眼里更像是溺死的孔姨娘了,芙蓉又惊又怕,还不待香兰起身,不住地尖叫道:“滚!滚!我不怕你,你活着时且斗不过我,我还怕你个死人吗!”一面尖叫,一面抓起床上的迎枕,靠背,往香兰身上砸去,而后又抓起床边的银唾盂就往香兰的头上砸下去。香兰到底还小,叫芙蓉打得闷了,也不知道闪避,一下就叫银唾盂磕在额角上,顿时鲜血迸溅。
芙蓉一见了血,反倒笑了起来:“孔氏,你个贱人,做了鬼也是贱鬼,我就打得你再死一回,看你还来缠我!”扬起银唾盂又要砸下去,还是外头的婆子们看得不对劲,再不进来怕是要出人命了,顾不得规矩,都抢了进来,一个就把香兰拖抱走,一个就来抢芙蓉手上的银唾盂。芙蓉此时已失了神智,力气就大,一个婆子竟制她不住,两个人一起滚落在地下。这地上都是方才打翻的水,芙蓉一触着水,就往后退,身子瑟瑟抖成一团:“这地上怎么会有水,一定是她来了,她来找我复仇了。”一抬头看见身边的老婆子,一下就扑了过去,抓着婆子的衣襟哭道:“不要找我,我也不是有意推你下水的,你放我过去,我定然日日给你烧香念佛,助你往好处托生。”忽而又要去掐那婆子,往那婆子脸上啐了一口唾沫道:“你要找我报仇,我就再杀你一回,我叫你永世不能超生。”那婆子,叫芙蓉吓着了,用力掰开了她的手就往外跑,一面还叫:“来人啊,芙蓉姨娘要杀人了!”
香红叫邢夫人打了二十板子,身上疼痛难忍,正躺在侧房养伤,忽听得芙蓉的房里闹得这样,只得撑着勉强过来,想帮着劝说几句。不想芙蓉折腾了这一回,发髻散乱,身上也沾满了泥污,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只是看着人的眼光倒是亮得吓人。香红看得芙蓉这样,这一吓,那还了得,她身上本就带伤,这一惊就站不住,脚下连连后退,不想就被门槛一绊,立时就倒在地上,才捱了二十板子的臀部重重砸在地上,只痛得香红眼前发黑,竟是叫都叫不出来。
那婆子因是大脚跑得快,看得芙蓉向着香红去了,提起裙子大步就逃奔了出去。香红跌在地上一时起不来身,芙蓉瞧见了,指着香红就骂道:“孔氏,你个贼□,死贱人,我看你往哪里走!”说了就朝着香红扑下去,扬起双手来劈头盖脸就往香红脸上抓了下去。香红一面嚷着救人一面抬起手臂来捂着头脸。
那芙蓉双手上都留着两寸余许长的指甲,又是是失了神智的人,下手就重,这没头没脸地下手狠挠,没几下香红的手臂上脸上就满是血道子。香红疼得极了,倒是有了力气,一把就把压在她身上的芙蓉给推了下去,自己翻过身来,就往门外爬去。芙蓉一跤跌在地上,看得香红要跑,哪里肯放,翻过身来,又要去抓香红。
香红身上原带着伤,又受惊匪浅,没爬出几步来就叫芙蓉追上了。芙蓉眼内似有血一般,竟是一张口就朝着香红的肩头咬了下去,香红惨叫一声,脚上蹬得几蹬,却是挣不开,只觉得心上惊恐万分,只觉得就要死在这个疯了的芙蓉姨娘手下。她这里正惊恐万状,忽然听得有个清脆的声音叱道:“没用的奴才,还不过去把姨娘扯开了,就这样由着她闹吗?”“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莫不是要我去拉!”
就有脚步纷沓响起,来在身边,就有几个婆子叫道:“快快,把姨娘扯开。”“拉着姨娘胳膊,小心她挠人。”香红觉着身上压着的芙蓉挣扎了一回,才叫婆子们扯起来,心上这才一松,强撑着一抬头,只见芙蓉叫几个婆子拖在了一边,披头散发的,瞪圆了杏眼只是喊打鬼。香红本就是身上带伤的人,受惊了这一场惊,见有人救她,这一口气一泄,也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