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这会儿一从马车之中出来,到身旁的吕不韦时,心下一阵狂喜,果然觉得自己昨日所托对人了,可欣喜之情还未过去,却见吕不韦脸上满脸的不耐之意,顿时心头一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二人见面的地方不止不像是隐蔽之所,反正距离此处百来丈之外围满了人群,她顿时愣了一些,有些惊慌:“李君,此处为何如此多人?”
李斯冲赵姬拱了拱手,笑得极为恭敬,答道:“太后,今日乃是十年难遇的盛世,太后还请好生观赏为妙!”一旁吕不韦听到此话,顿时心中勃然大怒,转头双眼冒火的盯着笑得云淡风轻的李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自上回他带了一班食客前往李斯府邸为了恭贺他,而扑了一个空之后,吕不韦在许多食客心中,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笑柄!旁人笑吕不韦为他人作嫁衣,将李斯双手奉于秦王,又送屋邸,最后李斯却是成为了秦王的人,吕不韦可当真是竹蓝打水一场空,自此之后他心中就已经将李斯给恨上了,不过吕不韦不愿意落人话柄,现在就开始对付李斯,让人说他心胸狭窄而又可笑可怜而已,却没料到两人再见是在此时!
吕不韦这会儿纵然是再傻,李斯出现在此处,也知秦国私下里所说的李斯已投靠于秦王的话应该是真的,虽然他之前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此时真正见到,依旧是气得目眦欲裂,老吕心说,我供你吃,供你喝这么些年,听了你的歪主意,弄得自己羊没吃上,反倒惹了一身骚,如今情况更是于他不利,末了还将你介绍给嬴政,大好的富贵摆在你面前,什么好处都给你想到了,最后你竟然是投靠嬴政来对付我?
越是想到这些,吕不韦心中越是气不平,他今日哪里还不清楚,自己是被嬴政给算计了!可他万万没料到,李斯竟然也会与嬴政一块儿算计自己,这口气他吞咽不下,但此时明显已不是与李斯计较之时,吕不韦只得暂时忍下胸中怒气,狠狠挥了一把衣袖,冷眼望了李斯一眼,也没要王翦伸手过来要扶自己的动作,只踩着自己门僮的背脊下了马车,整理了衣冠,朝刑场中最高的台几上走去。
赵姬见他不睬自己,也有些心惊胆颤,不过这会儿她却是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妙,不愿意上前,李牧却不管她心中想法,手微微一伸,背脊弯了弯,比了个请的姿势,赵姬性情软弱惯了,这会儿明知情况可能于自己不利,但身边没个能替她拿主意的,她却是对李牧的要求拒绝不下来,只能咬着牙,战战兢兢的随着吕不韦的步伐,也朝那高台之中走了去,不过她心中到底心慌害怕,那股不好的预感更是越来越强,强忍着双腿的哆嗦,面色苍白,问李斯道:“李君,此处究竟是何地?今日究竟有何盛宴,君可不要瞒我……”
李斯一听这话,顿时露出有些不满的神色来,像是受了侮辱一般,盯着赵姬,直到将赵姬得莫名有些心虚了,他才淡淡开口:“斯有何胆量,敢蒙骗太后?今日确实是十年难得一见之盛景,斯若有隐瞒,必定天打五雷轰!”这话李斯说得极其肯定,再者此人口才确实了得,当初能将吕不韦骗得团团转,三番四次被他花言巧语说得动了心,自然有李斯自己的独到之处,吕不韦尚且如此,更别提区区一个赵姬了,因此赵姬听他这样一说,当下就信了,而且还是深信不疑。
此时人最敬鬼神,在赵姬来既然李斯敢说这样的话,那证明他应该是没有说谎的,顿时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轻松之色来,实则心内是真正有些雀跃,原本她以为出了嫪毐之事,嬴政该是容不得自己了,谁料今日她还有参加盛宴之时,是不是说明,嬴政也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逆天犯上,干出子弑母的事情来的?一想到这些,赵姬心里不由更是得意,如同吃了一粒定心丸般,只是心里还有些可惜,若是当初她与嫪毐所生二子没有死,是不是如今她过的日子更要好上百倍?若是嫪毐上位,她也不会再像如今一般,担心受怕,连有人来邀她出席这样的盛会,亦要惶恐害怕半天了!赵姬心中暗自不满,但此时心中大石落下,李斯又在身后催得厉害,她也没有再犹豫,提了裙摆抬头挺胸,露出高傲之状,缓缓朝台之上行去。
李牧与王翦二人听李斯两三句话就哄得赵姬脸色由失落惶恐,顿时変得又趾高气昂,二人不约而同的相互望了一眼,着李斯骗死人不偿命,不约而同的都离他远了几步。
人群之中的齐肆等人瞧着赵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顿时几人都气得咬牙切齿,齐肆手一直按在剑鞘之上,就未放下来过,嘴里阴戾的低声道:“某必杀此妇!主公于某有恩,此妇与吕贼却害他如厮,不杀此二人,某心内之恨,实在难消,二位兄长一会只管营救主公,某今日纵然将命赔下,亦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以报孙竭等大兄在天之灵!”齐肆原本虽然只是一个无赖泼皮,但为人却极讲义气,这会儿抱定了必死之心,语气倒是冷静了下来,另外二人沉默了一阵,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劝阻的话,只是那稍年长一些的男子却是感叹道:“齐兄真乃高义之人,吾等自叹不如,今日某二人必定救出主公,若是不成,则必杀吕贼二人,纵然身死,亦不过死得其所矣!”
三人小声商议着,人群之中嘈杂无比,但是也无人发现他们的异样。几人互相望了一眼,分别挤开人群,想要离场边更近一些,以方便到时出手。
而此时李牧与王翦二人分别将吕氏与赵姬送到之后,则是领着自己手下兵士,团团将刑场围了起来,一个个穿着盔甲拿着盾牌与长矛的士兵顿时如一堵结实的肉墙,紧紧转在人群边侧,这群满身煞气的士兵们一来,顿时将场中那股凝固得犹如实质的冰冷杀气冲了个干干净净,万千戏的庶民们倒是有些感激这些士兵的到来,而相较之下,心怀不诡的齐肆等人则是面色有些不好了,等士兵牢牢将人群排出刑场边缘之外,齐肆等人着这场景,有些绝望,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不过几人都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因此对于眼前的情景,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此时天空中太阳高悬,已接近隅中之时,古人此时称巳时为隅时,亦是接近中午之时,以现代时辰来算,也就是上午时十点左右,来来往往的士兵们驱着分别由两马拉着的大型战车上了刑场,齐肆等人得脸色发红,赵姬却是气喘吁吁上了高台之时,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见了这样的情景,未见过猪跑路,不定就是没吃过猪肉的,赵姬亦是听说过车裂之刑,眼见着场中上的五辆并驾齐驱的车辆,脸色有些发白,转头问吕不韦:“吕郎,此地究竟发生何事,为何奴家要来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