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人就算恨赵国人入骨,巴不得他们早早灭亡,这会儿听到这如泣血一般的痛哭难受声,不免动容,蒙骜没料到李牧如此受爱戴,长叹了一声:“李将军又何必如此?将士们根本离不开李将军,若是您身死,恐怕不止骜使不动诸位,恐怕还会因此惹出大祸来,届时不过是血流成河,您的性命,只是枉然白费。”
“不会!某既敢言,自然能令他们俯首听令,蒙将军只要答应某此事,某项上人头,随蒙将军来取!”李牧坦然大方,对身边哭泣像是并未在意一般,只是他紧握的双拳,却是泄露他内心并不如表面平静,他带领这些赵人精兵多年,相处的时间比之亲人还要多,哪里是说能丢下就能丢得下的。赵人一见他表情,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接着又是一阵沉默,蒙骜李牧死志已决的样子,突然间笑了起来:“李将军,您乃赵王信任重臣,若是突然反叛,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不怕赵王怪罪么?”
“蒙将军只管放心,天下人如何耻笑,某自认行得正坐得端,并不畏惧小人流言,纵然世人误会,千百年之后,天下人心中自该有公道。”李牧微微笑了笑,他此时只当赵悼襄王为了害怕瘟疫传于他自己身上,因此将自己骗走护卫他之后,又命人烧城而已,此时心中万念俱灰,只觉得自己一辈子信念都被毁于一旦,此时蒙骜大军在前,若是负隅顽抗,纵然秦人有损失,不过自己等人却亦免不了一死,赵王那样贪生怕死之人,哪里值得众将士为他这样效忠性命,倒不如以自己一死,保全众人性命。
蒙骜李牧淡然模样,心里对他也十分敬佩,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光是这份气度,就已经让人诚心折服,难怪这些赵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以他马首是瞻,若是此次赵国未生危机,以李牧名望,恐怕若干年后,赵王也容他不得。一想到这儿,蒙骜心里对嬴政想要招揽李牧之事心内更加赞同,他对李牧风采惺惺相惜,认为他就这么死也感可惜,更何况以李牧手段,生平从未尝过败迹,自己也实在不愿意与他为敌,若是同朝为将,往后成为至交好友亦可是一桩美事。
打定了主意,蒙骜率先拍马上前,王翦站他身侧,见蒙骜动作,微微动了一下,想要说话,蒙骜却是手腕微动,极为巧妙的将手挡在王翦面前,嘴唇微微动了动,轻声道:“王将军不急,完全大王交待重要。”他声音极轻,只有离他最近的王翦听得分明,王翦愣了一下,眼里闪过敬佩之色,却是侧开身子,让蒙骜单人匹马朝李牧军接近了过去。
“李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诸位好汉乃是将军一手所带,旁人又如何替得来?”蒙骜这话一说出口,不止是李牧愣了一下,连赵人也愣了一下,向蒙骜的目光里隐隐带了感激,虽然蒙骜是秦国人,照理来说赵国人该是恨秦国人入骨的,可是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尤其是关系李牧生死的时候,能听到这样推心置腹的话,还是令人十分的感动,赵人将士中有人咬了咬牙,一边眼巴巴的望着李牧,李牧苦笑了两声,眼睛里带了一片茫然之色,不过显然是被蒙骜说得有些动心了。
赵悼襄王的死活他可以不再管,毕竟之前为赵国出生入死,亦算是还了当初赵惠文王知遇之恩,两不相欠,不过这些由他一手指挥的将士,他却着实放心不下。出李牧心中的犹豫,蒙骜叹息了一声,双脚一夹马腹,那匹棕色大马长嘶了一声,又离赵人更近了一些,李牧眉头皱了皱:“蒙将军单枪匹马,竟然敢单独过来,可不怕某发难要将军性命么?”
这话一说出口,秦人之中蒙骜心腹者顿时脸色大变,张唐等人目光一下子阴沉了起来,略有些担忧的望着蒙骜,表情不善的着赵氏等人。蒙骜却是不以为意,感觉到身后秦将之中有骚动者,振臂一挥,大喝道:“谁人不知李将军风采,乃是何等光明磊落之人,又如何会做出这样匹夫小人之事,某虽不才,但自认胆量亦有一些,某不担忧,李将军亦不用多加挂念!”
李牧表情一缓,目光明亮,望着蒙骜,脸上露出丝丝笑意,赵将之人蒙骜此人,虽然恨他之前心狠手辣取了赵人十万大军性命,但此时见他行事坦荡,心内也不由生出几丝敬佩,许多人将手中的刀剑枪戈掷于地上,顿时各种‘铿锵’声不住传来,赵人以此表明自己态度,蒙骜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意来,对李牧此人更是多添了几分仰慕。能将手下人调教得如此之好,相较起来,他与李牧相较,还是差了一筹,若是能得了此人,大王宏图伟业,指日可待。
蒙骜眼光微微闪了闪,待马匹走近赵人之时,他突然跳了下来,亦将手中长剑狠狠往后一抛,远远的落在十几米开外,秦人的队伍前。他以此表明了自己的诚意,一边又捡起之前李牧掷于地上的长剑,赵人见他动静,多有面露警惕者,李牧却是目光坦然,蒙骜出乎意料之外,捡起手中长剑,反手将剑鞘对准李牧递了过去。此举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李牧亦是脸上露出惊诧之色,摇了摇头,并未伸手去接,蒙骜却是笑了笑,突然语出惊人:“城内放火者,并非悼襄王派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