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打着这样的主意,赵姬再为嫪毐要官职地位之时,嬴政也并未如前几回一般,一口回绝,反倒是露出了不置可否之色,赵姬只当此事有望,心内不由大喜,更是一心扑在了替嫪毐谋划之上。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赵姬与嫪毐正当壮志满心之时,赵姬却是意外有了身孕,这事儿一旦证实,不止是赵姬吓了满身的冷汗,连嫪毐原本有些火热的心也跟着如头临头被泼
了一盆冷水。太后寡居与人鬼混也就罢,但如果有了身孕,这事儿却是再也瞒不住,若是被嬴政得知,赵姬与嬴政母子感情又极为生疏,以他性情,恐怕饶不了自己性命。这会儿赵姬也跟着怕了起来,也顾不得再为嫪毐谋求地位,两人商议了一阵,决定这个孩子还是不要为妙。
嫪毐如今年约二十多岁,他原本不过是咸阳城里一个市井无赖,成日靠诈人为生,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只如地上烂泥过此生,却断然没料到后来被秦王私下招揽,能有今日之好事。他虽胸无点墨,但人却不傻,知道自己就算享了如此多好事,秦王不可能容自己活命,嫪毐之前还抱着能享受一时算一时,死了亦不亏,比过旁人碌碌无为百年,但当真是享受惯了荣华富贵,尤其是在赵姬愚蠢,一心为他的情况下,他却是有些不甘如此去死了起来。
赵姬有孕之事他一得知时,首要想法就是害怕,觉得自己应该除去这孽种,以保全自己性命多活一段时间,可等他一冷静下来,心里一个逆天的想法却又渐渐浮上了心头,令他烦思不得安眠。就因着他心里的小心思,赵姬几次提出要打掉腹中骨肉之时,嫪毐都百般阻挠,赵姬一向唯男人命是从惯了,虽眼见肚腹渐渐鼓了起来,心里虽然害怕,但嫪毐未发话,她亦不敢轻举妄动,可随着嬴政如今渐渐年长,尤其是让她打从心底里害怕之后,赵姬就开始日渐有些惶恐不安了起来,怀孕之后她并未见着丰腴,反倒日渐消瘦,嫪毐在眼里,却是一心只望着赵姬肚子,并不出言安抚。
可是他不说话,不代表赵姬此事就瞒得下去。兰池宫中虽然人人都是听赵姬之命,不敢将消息外传,但难保哪日嬴政想起赵姬,若是要见她之时发现她珠胎暗结,不知该有多么恼怒,因着这原因,赵姬更是慌了神,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嫪毐不由嗤之以鼻:“秦王对你无情无义,从未将你当做生身之母,阿萸你不过杞人忧天,何若如此揣揣不安?”
说到嬴政与自己不亲近之话,赵姬自个儿也觉心里发虚,她自己之前是什么德性,又是如何对待嬴政的,她自己是心里清楚,包括现今,为了一已私欲,亦从未将儿子脸面放在心上过,她既是如此,嬴政又一向冷淡,当年婠娘那贱人又因他而死,他心里说不定是恨自己的,虽嘴上不说,但实则心里有多厌恶自己,她是一清二楚,不过这些话,她却是在嫪毐面前说不出来,因此嫪毐如此一讥讽,赵姬只是满面通红,却喏喏的道:“话虽如此,但难保哪日有何事,他一过来,岂非露馅?政儿性命,奴家清楚,肯定是不会饶奴家活命!”她越说,越是慌乱,嫪毐亦是有些受她感染,想到秦王冷厉狠辣,他自己肚腹中还吞着一颗毒药,如今时常靠解药苟全性命,一想起来他就有些后悔又咬牙,自然不再甘心屈居人下。
嫪毐狠了狠心,咬牙在兰池宫内大步踱了几圈,突然转头,满脸狰狞之色,狠辣道:“阿萸,事到如今,我不想死,倒不如拼个鱼死破!”
一听这话,赵姬当下愣住,她嘴唇微张,伸手抚着肚腹,望着嫪毐说不出话来。她这模样,嫪毐眉头皱了皱,眼里露出厌恶之色,语气又重了些,略带了些不满:“阿萸,你难道愿意见我去死,亦不愿助我一辈之力?”他原本以为太后尊贵,该是高不可攀,谁知赵姬蠢笨又无性情,一心柔顺又听他的话,时间久了,令他腻味不已,早不见当初奉承讨好之状,反倒隐隐有让赵姬对他俯首听命之心。
赵姬愣了愣,他有些生气的样子,当下慌了神,也顾不得肚子,连忙上前抱他手臂,小意哀求:“嫪郎乃是奴家的一切,自然奴家不能眼睁睁瞧你不好,若是有事,奴家就是拼了一切,也愿意护你周全,嫪郎何必说这样的话,来伤奴家的心?”她是真的有些慌,有些难受了。赵姬这一辈子,所遇的每一个男人,除了嬴楚,不论是吕不韦或是嫪毐,甚至是当初那个只求一晌贪欢的赵高,都是对她有所利用,如今嫪毐这样说,令她心里难受,但却不敢拒绝,深怕让嫪毐心里不满,从而对她冷淡。
嫪毐眼里露出傲然之色,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她肚子,满眼的阴戾:“阿萸,如今你肚腹有子,实乃上天对我的宠幸,若是你将孩子生出来,往后我亦是秦王之父,若他身陨,咱们这孩儿,岂不是名正言顺的秦王?这秦国,可是从此掌握于你我之手了!”说到这儿,嫪毐满眼兴奋与野心展露无疑,赵姬在眼里,心里不由发苦,想到嬴政冰冷的眼色,还是有些犯怵,哀求道:“嫪郎,政儿心性狠辣,若是知奴家如此,必定饶不得奴家性命,你要什么,奴家若是有的,全与你就是,这孩子留不得,政儿不说,还有长安君在,怎么可能轮到咱们的孩儿为王?嫪郎,奴家只愿与你相守一生就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