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恋恋不舍的还在喝着面汤的时候,从外面就进来了四五个人,一个个的都敞着怀,亮着胸前的刺青。
“九哥,没多睡会儿啊?”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长得挺瘦,留着长头发的男的说着话就走到了我爸的跟前。
我爸瞥了他一眼,问了他句:“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那个长头发男人走到我爸跟前,说:“好么,我们在他小姨子家里头把人逮住的,还真能藏啊,人就绑在羊圈了,等你吃完了过去。”
我爸把腿撂了下来,说:“吃完了,走,看看去。”
我爸站起身,我这时还傻坐在凳子上,那个长头发冲我爸一指我。
我爸回身瞅着我说:“还坐着干嘛,吃饱了就跟我走。”
我爸大摇大摆的走在那几个人的最前头,而我是跟在他们的最后面出的面馆。
我跟着我爸他们走了一会儿,忽然,刚才那个长头发的就问我爸:“你儿子跟着去行么,这么小一个小孩儿。”
我爸扭身瞅了瞅我:“不小了,都妈十三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带着你们不知道打了多少回架了。”
就这样,我就跟着我爸他们七拐八拐的串过了好几条胡同,前面再没路了,眼前是一排低矮的平房,房后面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高粱地,当快走到一所房子跟前时,还没到到,就远远的闻到了一股膻气的味道,并且还传来了羊叫。
我爸点上了一根烟,可能是他也觉得这里的味道实在难闻了吧。
我跟在他们身后,走到了传来羊叫的那排平房的门口,我看到大门是木制的,很旧的那种,门框上贴着的春联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门被推开了,当我看向院子里的时候,把我惊呆了。
虽然院子里很昏暗,但是,接着光亮我还是看到了在羊圈的栅栏上帮着的一个人。
这个人坐在地上,浑身脏兮兮的,脸上还有淤肿,看起来很狼狈,也很吓人。
门开的同时,那个人也抬起头来看向了我们这边。
“虎子,你还是回来了。”我爸边笑着说边往里面走。
那个人的嘴已经肿起了一大块,但还是含糊不清的说:“。。。九哥,我错了,放了我吧。”
我爸走到了那个叫虎子的人跟前,把嘴里叼着的烟撇到地上,狠狠地踩死,随后蹲下身子,瞅着他说:“虎子,不是我不放过你,咱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把兄弟,我也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今天这样,全都是你自己作的。”
听到我爸这么说,虎子两只眼瞪得很大,显得很激动的喊道:“九哥,九哥!别,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就在这时候,那个长头发的瘦子一下子蹿到了虎子跟前,用脚使劲照着他的脸上就是一脚。
“*的,你个吃里扒外的!”踹完这一脚,长头发仍不解气的骂着。
我爸冲长头发一摆手,说:“大海,行了,他怎么说,也还是跟过我的兄弟。”
我刚听到我爸的话,还以为我爸会绕过这个已经是半死的男人了,可谁知道我把刚说完这句,就在那个叫虎子的人眼神刚刚微微缓解,刚要放松的时候,我爸站起身,我就看到他冲身后一伸手,接着他身后的一个人递给了他一根木棍,他接过来顺势一抽,就打在了虎子的脖子上,虎子只是闷哼了一声,脖子一歪就不省人事了。
虽然我现在也是个混的小玩闹了,但是看到这种场景,不由自主的还是“啊”了一声。
我爸扭头瞪了我一眼,我赶紧把嘴闭上了。
我爸没再理我,而是冲他身后的人说了句:“把他拖走。”
如果说上次我爸带我去看斗狗是带我开开眼界,见识见识的话,那这次无疑就是给我上了一课了,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如果没有当初我爸在我面前给我上的生动的“教育课”的话,恐怕也就没有后来的我了。
我跟着他们出了院子,这时候已经有一辆破吉普停在了门前,坐在驾驶位置的是一个胳膊上纹着蛇的光头男人,那个人就是曾经带我们去斗狗场的刘成了。
我上了车,但是,刚才和我们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却没有一个人上车,我不知道那个叫虎子的男人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他们会把他弄到哪里去,我只知道,我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个人了,也许已经就。。。。。。
那辆车只是把我送到了家门口,我爸只是告诉我让我自己在家里睡,还我撇了两百块钱,让我给姥姥买点东西,就再也没和多我多说什么了。
那辆车就这么开走了,我却不知道我爸今晚要去哪里。
那天晚上,我躺在自己的床上久久不能平静,我不知道我爸这次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不过,以我从小对我爸的印象来看,他能有这种举动完全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他很少顾及过我的感受,我感觉我只是他的一个附属品,甚至说,就像是他手中的一个小泥人,任他摆布,揉捏,却不能做出任何的反抗。
通过这次的事情,我不但重新“认识”了我爸,也更坚信了一条,兄弟有可能会出卖你,最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而且,我也知道了,要想不让自己被人背叛,就只能更狠。
虽然我当时只有十三岁,但是,那一晚给我的信息量却是真的略大了,所谓仁者见智者见智,我不知道我当时的理解算不算对的,但我却是在那一晚明白了很多,这当然不仅仅是对我爸的再次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