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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二回 韩慧生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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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葭气得一夜没睡着,到天亮时,听得方雪柔又生了个儿子,董无忌与董太夫人都是大喜,一向把银子看得快有自己性命重要的董太夫人还破例下令赏阖府上下一月的月钱,以示庆祝后,顾葭就更生气了。

原本大年初二她是没打算回娘家的,既是因为知道董无忌不会跟她一块儿回去,她独自回去丢不起那个人,也是不想回去看周望桂的脸色,听彭氏的哭诉。

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为什么不回去,如今夫家是这个德行,她谁也指望不上,以后唯一的依靠就是娘家,更准确的说,就是父亲了,她不回去让父亲亲眼看一下她的憔悴可怜,又怎么能让父亲更心疼她,早早把添妆给她送来?事到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除了银子,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是靠不住的!

所以草草收拾一番后,连早膳都没用,顾葭便坐车回了顾家二房,如今的云阳伯府,得亏得她手上多少有些银子,如今又有了夫人的诰命,建安侯府的下人她还勉强使唤得动。

不想才进了云阳伯府所在的街口,远远的就见伯府大门上张了白幡,门口的灯笼绸带也都换成了白色的,大过年的,谁家也不会这样自找晦气,显然是府里有主子亡故了。

顾葭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是周望桂那贱人死了?再不然就是顾旸那个贱人生的贱种死了?

可她也知道,这两个可能性都微乎其微,她也只能在心里凭空想想,然后痛快那么一下下而已,那会是谁死了呢?总不能是父亲罢?!

这个可怕的念头才一闪过,顾葭已是遽然色变,尖声吩咐同车服侍的青柳:“快去问问,是谁去世了?怎么我们府上没有收到丧报?”

青柳忙应声下了车,少时回来道:“门上的人说是太夫人去世了,如今伯爷已同了侯爷一道,往城外亲迎太夫人的灵柩去了,二夫人则在侯府帮着大夫人料理丧事,夫人,我们府上竟然还有一位太夫人吗?奴婢怎么从未听说过?”

顾葭这才松了一口长气,只要父亲还在就好,随即冷声道:“你没听说过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回府!等丧报送到我们府上后,我们再去侯府吊唁我祖母。”

心知彭太夫人虽病了这么多年,当日在报恩寺又被彭五太太婆媳联手狠狠打了一顿,但她既能凭着一口气硬撑这么几个月,照理不会忽然说死就死才是,她的死一定有隐情。

可就算顾葭知道彭太夫人的死有隐情又如何,难道她还能去告发顾准和祁夫人,甚至将顾蕴也拉下水不成?如今她已很明白,顾准祁夫人与顾蕴好了,她未必能跟着好,可他们若是不好了,她一定会跟着遭殃,旁的不说,只说董无忌母子,她若连狐假虎威的对象都没有了,那对狼心狗肺的母子,还有方雪柔那个贱人,一定会即刻将她吃得连骨肉渣子都不剩的!

只是顾葭回到建安侯府后,一直等到天黑,都没能等到显阳侯府的人来送丧报,到了次日下午,连董太夫人都听说了显阳侯太夫人去世,如今显阳侯府正办丧事的消息,依然没人来建安侯府送丧报。

董太夫人立时奚落起顾葭来:“我还以为你多得云阳伯宠爱,云阳伯在兄嫂妻儿面前又多威风呢,敢情都是假的,看看你被嫌弃成了什么样儿罢,连祖母去世了,都没人来给你报丧,让你回去,根本就当没你这个姑奶奶,还在我面前轻狂,你狂呀,狂呀,我看你还能狂得起来不!”

顾葭恨得滴血,看都不看董太夫人一眼,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一身素色衣裳后,坐车去了显阳侯府。

显阳侯府果然正大办丧事,门上的人倒是放了顾葭进去,她也顺利进了灵堂,只是灵堂里来帮忙招呼客人操办丧事的族人们却一个都不理她,祁夫人也是对她视而不见。

惟独周望桂上前压低声音,冷冷与她说了几句话:“你还指着你那个没用的爹给你添妆,给你撑腰呢?我告诉你,趁早别再做白日梦了,你那个没用的爹昨儿已经上了丁忧折子了,等丧事办完,他就要闭门守孝了,所以你以后就算是打落了牙齿,也自己和血吞的好,毕竟消息送到府上,除了让我听得心情大好,多吃一碗饭以外,于你什么好处都没有,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说完冷哼一声,拂袖自去了。

余下顾葭看着满屋子的惨白,看着所有人冷漠的脸,一颗心不断的往下坠,往下坠,终于坠到了看不见底的深渊里……

彭太夫人去世,宇文承川与顾蕴虽都待其极是厌恶,到底该做的面子活儿还是得做足了,不但当日就赏了四抬祭礼,两千祭银下去,顾蕴还穿起了素色衣裳,然后打发白兰去景仁宫告了罪,说自己虽与彭太夫人君臣有别,不好明着为她服孝,到底穿七日素色衣裳,吃七日的素斋还是应当的,所以‘这几日不能来给母后请安了,以免克撞了母后,还请母后恕罪。’

宗皇后自然不会不答应,人家的祖母都去世了,你还要人家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过来请安,尽臣媳的本分,也未必忒不尽人情了,不但允了顾蕴的请求,也赏了四抬祭礼,一千祭银下去。

所以宇文承川与顾蕴该做的面子活儿就越发不能少了,不然不是自己把话柄递到人家嘴边,让人家说嘴诟病去吗?

前朝的反应也果然不出所料,顾冲的丁忧折子皇上和礼部吏部很快就批了,他也就一个五品小官而已,若不是女儿有幸做了太子妃,让他跟着封了伯爵,他的丁忧折子根本不必呈到御前,只礼部和吏部知道即可;顾准的则没批下来,而是循例夺情了,只是办丧事也的确劳神费力,所以皇上准了顾准二月再开始上朝当值。

然后皇上也赏了六抬祭礼,三千祭银,这就不只是冲的顾蕴这个太子妃的面子,也是冲的顾准的面子了,毕竟谁也不能否认,显阳侯顾准乃国之栋梁,大邺的肱骨之臣,皇上一向恩宠有加的,如今他家里办丧事,皇上自然该有所表示才是。

以致彭太夫人的丧事办得十分的热闹隆重,满盛京但凡有点头脸的人家,几乎都登门吊唁,给了彭太夫人十足的死后哀荣,对比她临死前那几个月的日子,简直就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顾准与祁夫人,还有周望桂从头到尾都黑着一张脸,倒是挺符合他们才死了亲长的情形,他们都厌极了彭太夫人,如今却要为她大办丧事,实在有够恶心人的;唯一真正伤心的,也就只有顾冲了,到底死的是亲娘,不过短短几日,便瘦了一圈,既是因为伤心,也是因为劳累。

只是周望桂看在眼里,却丝毫对他生不出心疼之情来,说句不好听的,如今她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呢,也省得以后给家里和宫里的顾蕴添乱,——顾冲活成这样,也够悲哀了,更悲哀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被所有人厌弃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悲哀!

顾蕴倒是不似顾准等人那般糟心,毕竟眼不见心不烦,她得了宗皇后的允准这些日子不必再去景仁宫请安后,便日日窝在崇庆殿里,与宇文承川你侬我侬起来,算是先把正月十五后,宇文承川便要离开盛京几个月的份例先补起来。

两个人自相识相恋以来,还没从似现下这般清清静静,一刻不离的厮守过,那份如胶似漆,那份浓情蜜意,就不必提了,只差没闪瞎崇庆殿内外服侍之人的双眼。

如此到了初八,这日傍晚宇文承川忽然拿出一身男装来,笑向顾蕴道:“不是说想出宫去见外祖母吗,今晚上就让你如愿如何?我们还可以顺便去逛逛夜市,看看灯会呢,今年是皇上御极整四十年,灯会比往年更热闹,内城也不宵禁,这几夜几乎夜夜都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这下不说我不疼你,不爱你了罢?不然就再叫一声‘好哥哥’来我听听?”

顾蕴的脸腾地红透了,想到了自己昨夜求他时又是撒娇说他不疼她不爱她了的,又是耐不过只能依言叫他‘好哥哥’的,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再说,再说今晚上就去睡崇政殿!”才一把抢过衣服,去了净房里更换。

少时出来,已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看得宇文承川由不得拊掌赞道:“幸好你是女儿身,不然盛京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可就非你莫属,我也只能心甘情愿的染上断袖分桃之癖了!”

顾蕴抽了抽嘴角:“你的意思是,你不管我是男是女,你都一样照吃不误?你还真不忌口呢!”

宇文承川道:“我不忌口那也只是针对你,别人我可忌口着呢。”

“那我不是要谢谢您了?”

“哪里哪里……”

夫妻两个斗着毫无意义的嘴,又稍稍修饰了一番,让人不至轻易就认出来后,待天一黑透,便经由去锦宫一带出了宫,先去了夜市灯市一带。

夜市灯市果然热闹喧阗得紧,处处都张灯结彩的,亮如白昼,顾蕴两世以来,还是第一次亲自踏上夜市的地面,纵然一向稳重,也忍不住东张西望个不停,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宇文承川牵着她的手,也觉得今年的灯市去往年更热闹,他知道其实并不是灯市更胜往年,而是因为他身边的人,不由越发握紧了顾蕴的手,越发小心翼翼的护着她,惟恐她被人撞着了。

逛了约莫半个时辰,顾蕴有些累了,也有些饿了,满大街都是食物的鲜香,叫人不饿也饿了。

宇文承川遂就近选了个瞧着还算干净的馄饨摊儿坐下,让摊主做了两碗馄饨来,一碗辣的,一碗不辣的,两碗自己都先尝过了,才让顾蕴吃。

顾蕴民间小吃吃得是真不多,一尝之下,鲜得简直舌头都要吞下去,不觉便吃了十来个下去,才放了筷子,小口小口的喝着汤与宇文承川低声道:“御膳房点心局厨子的手艺,还及不上路边随随便便一个小摊儿呢,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混进御膳房的?”

宇文承川笑道:“你也就是吃腻了大鱼大肉,忽然给你清粥小菜吃,才会觉得清粥小菜美味,让你日日这么吃,我敢说吃不了十日,你就要哭了。”

“你才要哭呢。”顾蕴不服气,正反驳他,冷不防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犹犹豫豫,却有几分耳熟的女声:“大、大哥,您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忙循声一看,竟是大公主与沈腾,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女的顾蕴也远远见过,正是沈腾的妹妹沈纨,另一个男子应当就是她的夫君了,兄妹夫妇四个都穿得很普通,显然也是乔装了出来逛灯市的。

宇文承川一见沈腾,脸色立时不好看起来,看向大公主淡淡道:“我出来逛逛,你们既然人多,我就不留你了,且逛你们自己的去罢。”可真是阴魂不散,哪里都能遇得上,看来真得尽快将人弄出盛京去了!

沈腾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不待大公主说话,已先道:“大舅兄倒是好兴致,只是大舅兄出来逛,怎么不带大舅嫂,反而带其他不相干的人?”

却是顾蕴看了一眼来人后,立时便低下了头去,她又乔装了的,沈腾没能一眼认出她来,不过据她的身形,却能猜到她是女人,只当宇文承川是背着她带了别的女人来逛灯市,所以为她打抱起不平来。

宇文承川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姓沈的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资格为蕴蕴打抱不平,怒极反笑道:“妹夫这是在质问我吗?大妹妹,你也该管管妹夫了,岂有做妹夫的,管自己舅兄私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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