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一勒马缰,纵马从两根长矛上一跃而过,驱马快速来到城门口,翻身从马上跃下,开口急急问道:“杨千户呢?”
两个城兵就看到一人灰头土脸地从马上下来,仔细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是锦衣卫百户沈重。
“禀沈大人,我们千户大人一早便出城打猎去了!”两个城兵没想到自己拦下的是锦衣卫,连忙低头答道。
“又去打猎,这杨辉旭怎么他妈不去当个猎户?”听到城兵的回答,沈重心中暴怒,再也按捺不住骂出了声来,手中皮鞭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抽在城门之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两个城兵不知道沈重哪里来得如此大的火气,生怕引火烧身,缩在一旁不敢答话。
“关城门,快点关城门!”沈重此时也没有心思生气,想起在山南正朝这边疾驰而来的鞑子军队,当机立断道。
“沈大人,这城门要到太阳落山之时才能关上!”两个城兵想起千户大人此时还在城外,但却也不敢太过得罪沈重,讷讷解释道,“况且,千户大人还没回来……”
“我让你关城门,听到没有?”想起杨辉旭的所作所为,沈重火气腾一下又上来了。
“呦,这是被火烧了屁股了吗?沈大人哪里来得这么大的火气?”一旁的耳房中,一个百户一掀门帘走了出来,他很少看到沈重这么焦急的样子,便幸灾乐祸地说了几句风凉话。
这个百户沈重也认识,名叫李同,当日在蔚州卫衙门的时候,是站在崔友胜一边的,应该就是崔友胜的嫡系,但是崔友胜当日被沈重和杨辉旭算计,五十军棍下去,如今已是奄奄一息。
李同和另外两个站在崔友胜一边的百户这些日子失了势,在军营之中自是受到了杨辉旭手下三个嫡系百户的排挤,今天见到事情的始作俑者沈重,如何能够不恨。
“李同,你嘴巴最好干净点!”听到李同如此数落自家大人,沈重还没说话,身后陈汉先看不惯了,拔出刀来对李同怒目而视。
“陈大人,别冲动!”沈重压下了陈汉出鞘的绣春刀,几步走到李同面前,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李百户,正好你在这里。我也不多说,赶快吩咐你手下这些城兵把城门关上,鞑子骑兵马上就要到南城门了!”
“沈大人,谎报军情可是重罪!”李同本来还对锦衣卫有几分忌惮,但看到沈重对自己如此客气,便拿腔作势缓缓走出城门洞,歪着脑袋看了看不远处山上的烽火台,面色轻松说道,“沈大人不了解情况,如果鞑子从飞狐峪攻来,山上的烽火台早就点起狼烟示警了。”
“那个烽火台上的官兵都被白莲教做掉了!”沈重眼看李同慢条斯理的样子,心中不由有气,心说这杨辉旭手下的兵将怎么都和他一个德行,一个个视军情如儿戏,不过此时情势紧急,沈重也顾不得发火,开口向李同解释道,“鞑子现在正朝着蔚州城飞速而来,你赶快指挥城兵把城门关起来!”
“沈大人,别跟他们啰嗦了!”陈汉看李同一副刁难的模样,心下也是十分焦急,不耐烦说道,“我们自己动手把城门关上!”
“谁敢?沈大人,上次崔大人的事情就没和你计较,但你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点吧!”李同看着沈重和后面的三个锦衣卫,阴阳怪气说道,“虽然你是锦衣百户,但怎么守城是我们城兵的事情,就算是城破了,上面自然会有人追究我们的责任,要管也轮不到你来管!”
“我懒得跟你废话,这是当初杨大人给我的令牌,他当初可是说过的,手下十个百户见令牌如见本人,你到底关不关?”此时事情紧急,沈重却也来不及细细解释,只得掏出了当初杨辉旭给自己的那块镔铁令牌,强硬问道。
“我们蔚州卫似乎并没有这种信物吧?”李同煞有介事地凑到那令牌面前看了两眼,对沈重说道,“这东西得等杨大人回来之后验明真伪,才能作数!”
当天杨辉旭将令牌交到沈重手中的时候,李同其实是在场的,也知道杨辉旭的态度,但他却还是存心想要刁难沈重,因为大明朝除了调兵用的虎符之外,杨辉旭给沈重的这种信物只能是私下使用,根本摆不到台面上来。
今天自己和沈重呛在这里,来日就算拿到官面上去说,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对此事不知情,想来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李大人,话我都说到这了,要是延误了军机大事,让鞑子攻进城来,就算你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李同却是如此油盐不浸,沈重的目光中渐渐渗出了杀意。
“呦呵,沈大人,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李同上下打量了沈重两眼,嘴角带着挑衅说道,“你是百户,我也是百户,论官阶,你也指挥不到我头上吧!”
“陈汉!”沈重没再理李同,转过身来大声对陈汉说道。
“在!”陈汉一直守在一旁,忙大声应道。
“关城门!”沈重阴沉着脸下令道!
“谁敢!”李同没想到沈重简直视自己如空气一般,手一挥,身后几个城兵也亮出了手中长矛,齐刷刷对着沈重,反正已经和沈重杠到了这个份上,李同索性便也没有了什么顾忌,眼睛一转,向沈重栽赃道:“杨大人如今还没回城,沈大人便下令关城门,难道是想要趁机夺城吗?”
“胡扯!”听到身后蹄声如雷已经由远及近传了过来,沈重忙回头看去,已经看到不远处黄烟腾起,眼看着鞑子便要转过山头长驱直入了,沈重面色一变,也懒得再和李同计较,腰间绣春刀出鞘,直接抹在了还准备继续和自己斗气的李同脖子上,大声说道,“鞑子大兵压境在即,李同拒不关城门,恐怕是与白莲教和鞑子沆瀣一气,意图谋反,如今已伏法被诛。眼下有谁再妄图阻止关城门,一律视为李同同伙,同样杀无赦!”
李同只感觉脖颈处一凉,接着便感觉浑身的气力有如泄气的皮球一般从勃颈处不断流失,他缓缓低下头去,就看到胸襟前已经被鲜血打湿一片,面前的沈重看着他,嘴角闪过一抹冷笑,好像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李同喉间咕噜咕噜响了几声,抬起手来指着沈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因为一时斗气便死在了沈重的刀下,只得用手紧紧捂住了脖子,脸色已经涨成一片紫红。
临死之前,透过城门洞向外面望了一眼,看到不远处腾起的烟尘,李同心中想道,看来沈重说的是对的,鞑子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