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死去,就这样在这个高贵女人的儿子面前,如一条死猪般的被拖进猪笼,带着最不堪的名声,以最屈辱的姿态死去。
不,她不能这样死去,即使她要死,在死前,她也要让这些仇人痛苦,让这些仇人生不如死。
这个同样高贵的男人不是最爱他的妻子吗?她知道自己下在那个女人身上的醉梦,已经被解了,那么那个女人这辈子应该很难再有子嗣了。
自个儿的子女,不能由最心爱的女人生下,这种滋味一定很苦吧。
听说这个高贵的男人,已经爱那个女人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地步,只是倘若这辈子,她都无法生下孩子,他还能不能做到。
当年,他的父亲可也是应了他的母亲,这辈子只娶她一人,只守着她一人。
这个高贵女人的儿子,不是最瞧不上自个儿父亲的背信弃义么?当他成为他最痛恨的那类人的时候,那种滋味也定然不好受吧!
叶氏定定的看着金翰林,带着丝满足的笑意,冷冷的说道:“我就是死了,也满足了。”
金翰林的眼睛微微的眯着,面色有些难看,他听明白叶氏话中的深意。
叶氏因为激动,喘息着,失声笑了起来:“你不是最瞧不上老爷应了你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最后纳了我么,我伤了朱锦好那个贱人的身子,她以后再难以有子嗣。哈哈……我倒要看看,一个不能替你生下子嗣的女人,你能爱她多久?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能坚持多久?哈哈……许家的男人,都是些薄情寡义的东西……”
众人被叶氏的话惊呆了,倒抽了一口冷气,族长暴跳如雷:“毒妇……你个毒妇……”
金翰林倒是面色不变,淡淡的说道:“可惜,你看不到,没有子嗣又如何,许氏一族,人口庞大,难不成还找不到过继的孩子?”
想起锦好那稚嫩的身子,那白嫩柔滑的腰肢,自个儿一双手拢着就能将其我再其中,那么的纤细,那么的盈柔……那么的小,那么的单薄!
让她这样的幼嫩身子孕育子嗣,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去!
他舍不得,如果在她和孩子之间,只能选一个,他的选择向来只有一个。
叶氏被金翰林的宣言惊到了,心中又羡慕又嫉妒,同样是女人,为何她生下的,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而那个女人生下的,却是这样长情,精明,能干的。
在叶氏的不甘中,她被塞进了猪笼,四肢捆绑,嘴巴被塞得紧紧地。
金翰林很好心的将她送到岸边,眯着眼睛,淡淡的看着叶氏,突然蹲下了身子,靠在笼子边,轻笑着,低低的说道:“谢谢你,我一直不想她早早有了身子,却又舍不得她喝那些苦苦的避子汤,你倒是帮了我的忙。只是可惜啊,日后她会为我生下很多很多的孩子,有男有女。”
叶氏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金翰林,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他,似乎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
金翰林面色平和,眼中却是一片阴寒,慢腾腾的说道:“既然你要死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应该知道天朝有个”鬼医“,医术出神入化,可是性格怪异,救人只凭自个儿喜好,连死人都能救活,行事乖张,行踪飘忽,向来只以鬼面示人,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你说你这醉梦,他能不能解开?你也说了,她只是伤了身子,很难有孕,你说鬼医能不能调理好她的身子?”
在叶氏越瞪越大的眼睛中,金翰林嘴角的弧线越来越大:“这几日,你就没觉的不对?”
叶氏怔了怔,不对?是的,是有些不对,若是真的无法在孕,他们的态度实在是太平和了,但是那是醉梦啊,要解醉梦必然会伤身子的,对不对有什么要紧的。
金翰林紧紧地盯着叶氏的眼,一字一顿:“我自从被养父所救,就跟着他学医,因为天资过人,医术大成,不过却最爱研究毒物,十三岁时,救了断气之人,一举成名,我就是世人嘴里的鬼医,你说有我在,她怎么会生不出孩子?我敢解了醉梦之毒,伤了她的身子,那是因为我有持无恐。我们会儿女双全,我母亲会活的白发苍苍,子孙满堂,而你只能这般顶着淫妇的罪名沉潭,你的儿女会活在众人的白眼之中,死去的孩子的后事,也只会冷冷清清。你这辈子永远都可能比得过我的母亲,一辈子只能仰望着她。”
他的声音醇厚如暗哑的大提琴声,却透着冰冷的感情:“你这辈子苦求不得的东西,我母亲却是弃之糟粕,你爱的男人,她却早已不看在眼里,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实在可笑。你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可怜虫,你听明白了没有?”
叶氏怔住了,呆呆的看着金翰林,她怎么能想到世人嘴里医术出神入化的“鬼医”,行事乖张的“鬼医”会是以出尘飘逸闻名于世的状元郎。
她的眼神渐渐的绝望,灰败了下去,慢慢地失去了光彩,没有了焦距,然后她疯狂的扭动起来,金翰林看着她疯一般的样子,眼中的笑意越发的冷酷,缓缓地站起身子,伸手弹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翩然离去。
叶氏在绝望之中,被抬上了船,一直到湖中央才被扔了下去,窒息死亡的滋味绝对不好过。
五日后,她的身子才被捞了上来,已经被水胀的看不出人形,因为她不被许氏一族承认,所以只得落得被扔在乱葬岗喂野狗的下场,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而,许老太爷的运气要比叶氏好多了,他因为是伤心孙儿逝去,才暴毙而亡,故而能风光大葬。
于是,威远侯府在匆匆忙忙安葬了许诺家之后,就又忙起许老太爷的丧事,而锦好作为威远侯的女主人,此时终于也清闲不得,要回府主持许老太爷的丧事,许老太爷可不同于许诺家,她若是再偷懒,只怕这名声就真的不好听了。
在她离开相府的前一日,朱三爷叫了她去书房,父女两个一边下棋,一边闲谈。
“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说了。”
虽然朱三爷说得风轻云淡,可是那神色之间却多了一份郑重,锦好心下一凛,不由得多了份上心——能让朱三爷放在心上,用这般语气说出来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前些日子,和几位大人吃酒,席间谈起莫家的事情,说是莫家的人在流放的途中,莫老夫人身子弱,没走多远就没了,莫老太爷倒是坚持了一半,只是年岁到底大了,终是没熬过去,得了热症没了,莫二老爷和莫锦冉却在后来路上遇到了强贼,落得个身首异处,倒是莫四老爷一家,福大命大,倒是从强贼的手下留得性命,安然无恙。”朱三爷语气微微轻飘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还好莫四老爷等人无恙,这莫家还能落下一支血脉,我知道这个消息后,特意帮莫四老爷一家求了恩典,免了他们流放之苦,让他们回山谷镇,也算是回报当年,黄氏对你的照拂。”
这简单的几句话之中,包含了太多惊人的消息,以至于锦好被惊到了,瞪大着眼睛,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莫家除了曾经对她照顾有加的四房,全都没了,这若是不让她多想,实在是见鬼了。
“是不是你……”锦好张口结舌。
“不是我。”朱三爷果断的打断了她的话,摇头,说道:“我派去的人迟了一步,去的时候,莫家已经这样了,这件事情……”
他露出满意的一笑:“真没想到,这小子和我心意如此想通,这样也算是绝了后患,你回去要好好的谢谢他——你也莫要有什么妇人之仁,他这般做,不过是一劳永逸,省的那些人到处败坏你的名声。”
许三爷冷哼一声:“若不是他手快,我的人也会做的干净利落。”
他半点没有掩盖自个儿的打算,莫家的这些人,死有余辜,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还一路咒骂锦好和姚丽娟,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两个女子,是他掌心的宝,容不得别人玷污一丝一毫。
也是,对比起叶氏和许老太爷的事情,这般行事也的确是自个儿丈夫的行事风格。
况且,除了眼前的父亲和他,还有谁肯为自个儿担这样大的风险,为自己出头?为自己永绝后患?
她心里没有难过,更别说责怪金翰林的意思,对莫家,她早已成仇,更没有什么血脉之情,甚至,听到他们的死讯,她的心情居然是痛快的。
锦好的鼻子有些发酸,轻轻的吸了吸鼻子——那男人总是这样,不声不响的将所有可能威胁她的,一点一点的拔去,生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危险,也不管事情若是败露,他会有怎么样的罪名?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对你是真的一心一意,我这心也算是彻底放下了,日后,你就和他好好的过日子。”
朱三爷目光柔和的看着锦好,轻轻的说道:“长公主是个好相处的,许泽那混人经过这番事情之后,只怕元气大伤,也没精气神再闹腾,余下的那三两只小猫小狗,以你的手段,根本翻不出浪来……你回去之后,就照着自个儿的性子过日子,谁若是不想安生日子过了,你尽管出手,反正那小子会替你兜着。”
锦好轻轻一笑,父亲这是她婚后第一次表达出对金翰林的赞赏。
朱三爷冷哼一声:“就算他兜不住了,还有朱府在这里。”
看来金翰林对莫家人的处理,让朱三爷很满意,其实她也很满意。
那些死去的人,都是死有余辜,不值得半点同情,再说了,她现在姓朱,莫家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就如同今日若是异地相处,死的人是她,只怕莫家的要拍手称道,欢天喜地一番。
这样也好,日后就淡忘莫家的那些人吧,就好好的当个朱家的小姐,金家的新妇。
锦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父亲和丈夫的双重保护,没心没肺的,陪着朱三爷下着棋。
朱三爷边下棋,边打量她的神色,见她神色自然,显然已经没有将莫家的事情放在心上,也松了一口气,这孩子终于从莫家的那些龌蹉事情中走了出来。
锦好自个儿没有察觉到,她看是冷情,可是最重情义,莫家三番四次算计她的性命,她嘴里说着不在意,面上表示着很淡然,可是那心里,却总是藏着伤,对人不自禁的多了一份戒备,非是亲近之人,不能察觉。
这也是他决心除去莫家人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只要莫家人在,她就一天走不出血脉圈下的牢笼,一日不能自在,而现在,他细细的打量了她,她是真的放下了。
也不枉,那傻小子苦苦做了这么多的安排——莫老夫人和莫老太爷的确是自然死亡,而莫二老爷,莫锦冉的死,就有些值得思考的地方了。
朱三爷嘴里的那傻小子,此刻正在肃清内宅,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低头垂目的管家,许久之后,才背着手,走到他的面前,声音刻板冷硬的吩咐道:“我不管你是真心投靠,还是假意投靠,我都将这府里的事情交给你。少夫人是个心慈手软的,可是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绝容不下有异心之人。”
管家忙躬身道:“老奴定然一心一意,帮着少夫人将内宅整理好,不敢有丝毫懈怠。”
金翰林沉默了一下,微微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那就好。你给我记住,少夫人的话,就是我的话,少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管家躬身应下。
金翰林又缓缓的开口:“叶氏和老太爷之事,知情者,杖毙,秋水的家人,给我赶出去京城,许诺西身边的丫头全都给卖掉,许诺其,许诺新身边伺候的人,也都给我换掉。”
金翰林阴冷的吩咐着,管家恭谨的答应着,金翰林抿着嘴,半响,盯着管家,接着吩咐道:“少夫人回来之后,有些事情,该闭嘴的就让人闭嘴,否则这府里可容不下嘴碎的奴才。”
“是,老奴记下了。”
管家知道,金翰林嘴里的有些事情,是指少夫人伤了身子,难以有孕的事情。
管家暗暗感叹,没想到自家的侯爷,还是如此深情之人,这点倒是不想老爷,反而像长公主。
金翰林这么一番动作,可算是让威远侯府清静到不能再清静了,那些不安分的,杖毙的杖毙,赶出府的赶出府,现在的威远侯府,可算是全是他的人,对锦好是恭敬的不能再恭敬了。
所以许老太爷的丧事,锦好虽说第一次办,那也是得心应手,顺畅的不得了。
她办事仔细,心思缜密,应付得体,倒是令来吊唁的宾客心里暗暗赞叹不已,对朱家执意将她收入族谱,也终于明了——这样七巧玲珑心的女子,日后绝对能成为朱府的助力。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锦好错觉,总觉得长公主看她的目光,有些心疼,怜惜,还有一丝丝的同情和羡慕。
再三被自家婆母用这种诡异的目光缠绕之后,某一日缠绵过后,她就躺在自家丈夫的怀里,悄悄地将这话当成耳语说给他听。
金翰林身子先是一绷,随即又舒展开来,笑吟吟的说道:“你多心了,母亲这人哪里有这么的心思?”
说完,双唇就覆盖了下来,锦好就有些不乐意了,虽说许老太爷至于她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可是到底占着长辈的名声,也不能太过分了,被人知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样子还是做做的。
虽说皇帝夺情,金翰林依旧在御前当差,可是这还放了假期,让他在家中守孝,他倒好,时常拉着她在床上厮混,若是传扬了出去,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锦好总觉得,这次回来之后,金翰林在内宅之中放松了许多。
金翰林见锦好恼了,也不敢闹她,他本意不过是想要哄她转移了注意力,现在目的达到,倒是笑了起来,笑吟吟的拉着她起身:“这些日子,你为了忙老太爷的丧事,也伤了神,我最近又不用当差,不如我带着你出去散散心。”
锦好先是一喜,随即又垮下了脸:“咱们现在是大丧,若是被人知晓,对你不好。”
“傻瓜,别人对我好不好,有什么关系,我活着又是为了给他们看。”金翰林冷哼了一声,对着锦好却又是抿嘴一笑,亲昵地抱着锦好吻了吻她的鬓角:“我好不好,只要你明白就足够了。”
这人现在的嘴巴绝对是抹了蜂蜜,这话说得甜的,她心尖都裹了蜜了,整个像是掉在了蜜罐中。
挨不住金翰林的甜言蜜语,锦好终于点头应下,心中却品味着他对自个儿的好,因为知道她这些日子被家中的事情,闹得心情不好,所以想要让她散心,逗她开心。
莫家的事情,至今她没有说破,至亲至疏是夫妻,她明白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好了,说破了反倒不美。
莫家即使断了血脉之情,可是到底不同寻常,哪有做人家女婿,灭了妻子的生身父亲的,只是他对自个儿的好,锦好却牢牢的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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