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有缺道:“我江东士族的规矩,竹门对竹门,朱门对朱门,这是上百年来传下来的祖制,孝子贤孙,万万不敢触犯。我陆家乃江东一等一的朱门,而秦公子的门第,咳……冒犯一声,与我陆家其实颇不相配……”
刘裕和臧爱亲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想:“果然还是要碍在这里!”
江南的门第观念,如今早已牢不可破,当年凤凰双剑那般深情、那般能耐、那般威名,也挡不住门第的滚滚车轮,而刘裕和臧爱亲能结成爱侣,倒也是多亏了这一层,否则以臧隽如此能耐,以及臧爱亲少女时的美名,实不至于“便宜”了刘裕这等军汉。但如今形势反过来,秦征要娶陆叶儿,这门第之阻就成了一道天然的鸿沟。
陆有缺见秦征脸色平静,这才继续道:“所以当日秦公子来乌衣巷,鄙府招待得其实,不算周到……”
其实何止“不算周到”而已,当日秦征到乌衣巷之后,两日之内,陆府大门竟然是三进三出,门子的无视,下人的折辱,女主的变脸,这等遭遇就算放在普通人身上也是奇耻大辱,更别说秦征这等在江湖上自具威名的人物,但为了陆叶儿,秦征还是都忍了,这时挥挥手道:“过去的事情就都不用说了,我对叶儿一片至诚,只要能与她结成眷属,与陆家之间,我便只记得好的,不记得坏的,只念恩,不知怨。”
“公子果然旷达!”陆有缺赞了一声:“所以老夫人在公子离开之后,也颇为后悔了,后来又感念公子一片情义,因此她老人家的心就软了,这才回心转意,愿意成就这一桩婚事。”
秦征心道:“老太太从将我扫地出门转为首肯此事,中间多半还是有一层转折,九成是丑八怪暗中设法的。这个老奴不提此事,一来是给老太太一个下台阶,二来丑八怪一个女儿家在这件事情上这么主动,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想到是陆叶儿为了两人的幸福暗中出力周旋,内心又是一阵甜蜜,却也没有点破,只听陆有缺继续说:“但我吴郡陆氏,树大根深,我左将军府虽然是掌宗,却也没法一手遮天,门阀中行事,还做不到一意孤行,老夫人虽被秦公子的真心打动,却也不能不顾念家族与姻亲的舆论,若是这场婚事大肆操办,让族中各支及众姻亲有了什么想法,只怕会横生枝节……”
他已经尽量委婉,但在场三人何等精明,没听完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说来说去,这意思是希望这场婚事能够悄悄进行,至少不要大肆张扬,秦征一听心里就有些发堵,他自己倒没什么讲究,但婚姻大事,一辈子只此一回,若不能风风光光迎娶心上人过门,实是怕委屈了陆叶儿。再说他秦征又不是没这条件,虽然此刻两袖清风,但以他的交游与能耐,真有那个打算时,什么样的风光场面办不起来?
刘裕和臧爱亲对望了一眼,在这件事情上也不敢给秦征拿主意。
秦征低头半晌,才问陆有缺道:“你家小姐是什么意思?”
陆有缺道:“我家小姐道,一切但凭老夫人做主。”
秦征一听,心中就宽了,忖道:“丑八怪在家里一定做了不少努力,也必然有她的难处,或许她能争取到这样,已经十分难得了,我不能让她为难。也罢,只要我们能在一起,这些虚礼外物都不算什么。”
他又想起凤凰双剑的事情来,以凤凰双剑当年的身份、名气和能耐,在这件事情上照样闹得灰头土脸不得善终,陆叶儿能争取到这种程度,想必已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了。
当下便说:“我此生但求与你家小姐长相厮守,至于婚事大办小办,就依你家小姐的意思吧。”
陆有缺见他没有为难,大喜道:“若是如此,那就按老夫人的意思来?”
秦征点了点头:“在下家中没有长辈了,自然一切听凭老夫人做主。”
陆有缺道:“姑爷如此宽宏大量,使老奴不至为难,小人不甚感激!”
秦征听他改口叫自己姑爷,心头大喜,本来有的一点不悦也一扫而空了。
陆有缺走后不久,臧隽便来了——他是算好了秦征回来的时间,来探消息的,知道了经过后,一阵沉吟,叹道:“这样办,说起来还是有些委屈了秦兄弟。不过陆家能够做到这一步,其实也已算是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