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午后,只有蝉在树上吱吱地叫着。陆景行坐在床头,看着已经安然入睡的李可,淡淡地笑了笑,用手轻轻帮她整理刘海。
她睡着时的模样还是那么乖巧安静,长睫微翘,陆景行修长的手指又慢慢地摸了摸她的眼皮、鼻子、嘴唇,最终收回了手指。
欧阳站在窗旁,望着窗外浓密的绿叶,淡淡说道:“你放弃了?”
陆景行起身,站到他身旁,敛眉垂眸,勾唇微笑,漆黑的瞳仁里仿佛蕴藏着深深的哀伤:“她太辛苦了。我没有办法看到她这个样子。”
欧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陆景行,你这样想是对的。反复刺激患者确实太激进了,你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只是这段时间有多长,他也不知道,欧阳便没敢继续开口。
陆景行神色平静,却接着说道:“欧阳,李可拜托你了。她想不想得起来都没有关系,我只希望她能平静地生活,好好活着。”虽然她的很多幸福可能都被他和他的父亲剥夺了,但至少要还她平静。
“我没有放弃。我会去找出事实的真相的。”陆景行对欧阳说道。一阵风拂过,窗外的叶子沙沙作响,陆景行转身,离开了房间。
欧阳叹了口气,到桌边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抬眸,就看到李可微微抖动的长睫,欧阳揉了揉太阳穴,道:“你们俩实在是我最糟糕的样本。一个个都病得不清,还不听医生的话,让睡觉也不睡。”
李可缓缓地睁开眼,空灵的双眼盯着天花板,道:“欧阳,我有睡呀,还做了一个梦,那个梦里林先生一会儿是好人一会儿是坏人……”
“停……李可,你不要再想了。你应该有足够的知识储备知道你自己现在有多危险,你也听到了,陆景行只希望你能先好好活着啊。不要做那么蠢的事。”欧阳向来从容的声音里带了些急躁。
李可坐起身,忽的笑了:“欧阳,我知道的,我还知道陆景行现在很难过,如果我过得不好,他会更难过。所以我……刚刚让他走了,那样他心里会好过一些吧。”
她乌黑的一双眸子,已是水光湛湛。
“但是欧阳,我也不想放弃。撇开陆景行,我欠我爸爸妈妈一个真相;如果这件事不是那样的,也许我还欠那个陆先生一个道歉。”
“两个人都是又蠢又固执……”欧阳觉得喉咙有点干涩,又喝了一杯水,才凉薄地说道:“但是不管怎样你都要听我的,慢慢接受治疗。我不希望我的患者出了人命,这样……”
欧阳玩世不恭地笑了笑:“这样会砸了我的招牌的。”
李可点点头,慢慢摘下手上的戒指,递给欧阳,“有机会帮我还给陆景行,好吗?”
欧阳看着那枚在阳光下闪着光华的钻戒,总觉得是个烫手山芋,但还是接了过来,李可双唇嗫嚅了下,但还是把想说的那句话收了回去。
她不能去拖累陆景行前进的脚步。
阳光映过窗帘,照在她的侧脸,她漂亮且干净的五官仿佛耀着熠熠光泽,欧阳收起戒指,双手往裤兜里一插,决定继续做个不那么敬业的医生,比如……泄露患者*。
陆景行下楼时,一大群小朋友就围了过来,脸上都是焦灼的神色:“陆哥哥/叔叔,姐姐怎么了?姐姐是不是生病了?呜呜。”
小明冲在最前面,脸上神色复杂,又焦急又愤怒又懊恼。陆景行慢慢蹲下身,抚了抚小明的脑袋,说道:“姐姐生病了。对不起,是叔叔没有照顾好她。不过,姐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欧阳说,李可如果不看到他,就不会那么容易受刺激。
小明一脸倔强地仰着头,噘嘴没有说话。小虎已经在一旁哇哇地放声大哭了:“呜呜呜姐姐脸白白的,姐姐生病了,姐姐是不是会像之前的小霞姐姐一样不见了。”
他带头哭,旁边就有小朋友跟着哭。小茉莉年纪大一些,喝了一声:“小虎,你胡说八道什么。姐姐就是生了点小病,不要哭。”
“都怪你都怪你!”小虎扑在陆景行身上,小小的拳头砸在他身上,不痛,但心里的那份钝痛就加深了。
在做饭的马克太太跑了出来,看到几个孩子情绪有些失控,连忙将小虎抱了起来,低声安慰,又同陆景行道歉。
陆景行却也惭愧地低着头,道:“马克太太,他们说得也没错,确实是我的错。”
他的眼眸如两汪清潭,马克太太微微一愣,宽和地说道:“maygodbewithyou.”
马克太太和小茉莉牵着几个孩子往屋里走,只有小明还站在那里,怎么唤也不走。
陆景行道:“我和他谈谈吧。”
陆景行领着小明走到绿荫下,盘腿而坐。小明原本一直仰着头,走到最后头低了下来,嘀咕道:“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这几年你会先帮我照顾姐姐、保护姐姐的吗?结果姐姐却晕倒了。”
嘀嗒,眼泪从他的眼眶里落了下来,小明又再度努力仰起头。
陆景行觉得喉间一滞,用手指帮他拂掉眼泪,道:“对不起,叔叔做得不好。叔叔确实是个……骗子,小明,所以现在你来保护姐姐,好不好?”
“你要走了吗?”小明吸了吸鼻涕眼泪,问道。
“是啊。”陆景行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叔叔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你要快点长大啊,陪在姐姐身边。”
“你再也不回来了吗?”
陆景行扭头,漆黑的眸子间掠过一丝晶莹,但迅即又对着小明笑道:“不知道呀,可能很久都回不来。”
小明握紧了拳头,郑重其事地点头道:“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拉钩。”陆景行伸出手指,小明犹豫了下,也伸出自己短短的如藕般的小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