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早已准备好的香案前,“请圣旨!”秦公公高喊了声。
袁崇焕带着众将领,官佐听闻,单膝跪下,准备迎接圣旨。
点将台下的士卒听了有圣旨下,也跟着单膝跪下,准备接圣旨。
秦公公见所有人都跪下,这才打开圣旨,开始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念辽土未平,逆酋鸷伏尚缓策勋恃怀旰食,唯赖尔文武大帅殚力竭忠,设奇制胜期靖夷氛用雪国耻,匪颁厚饷何励纯忠,今毛文龙提孤军驻师孤城,……兹遣内臣司礼监管文书内官监内监秦敏政忠勇营副提督钦办逆酋传首九边……钦此。”秦公公将圣旨宣读了出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圣旨已经宣读完毕,袁崇焕谢恩,带着众官佐起身,士卒么也跟着起身。
这个圣旨的内容,让在场的士卒大吃一惊!这不是什么送棉衣,更不是发赏赐,发饷银,而是传首九边。众士卒皆骇然,先前可没有一点风声,忽然就传出要传首九边,这真的是让人意外。
圣旨宣读完毕,秦公公又来到袁崇焕身边,对袁崇焕说道:“袁大人,可还有什么话要说,要是没有,咱家可就开始传首了……”负责传旨的秦公公道。
“下官没有什么要说的,有劳钦差了……”袁崇焕并没有什么要说的,客气的跟秦公公说道。
“嗬嗬,袁大人,您是抚台,也算是钦差,没必要称下官的,再说,这次传首九边,也不是咱家一人,算不得,算不得……”秦公公以太监特有的语气说道。
“本抚明白了,本抚没有什么要说的,劳烦公公了……”袁崇焕拱拱手,说道。
“行!那咱家可就开始传首了,这传首是个辛苦活,时辰耗得又久,诸位可得有个准备……”秦公公看了一眼袁崇焕和在场的官佐,说道。
“公公请……”袁崇焕说道。
秦公公笑了笑,转而对一旁的人说道:“毛大人,可以开始传首了……”
“遵命!”应声的人行了个抱拳礼,算是答应下来。这个毛大人,就是二毛,同样的和东江镇很多人一样,用了个毛姓,算是东江镇的一大特色,他因为镇江堡之战有功,被皇帝赐了个锦衣卫百户,因为镇江堡作战有功,是杀鞑子的“先进代表”,所以,这次传首九边的“巡回演出”“巡回讲座”,他就是其中之一。
二毛来到点将台前,用力高喊道:“传首……”其声音异常雄厚,随着凛冽的寒风,迅速灌入士卒们的耳朵里。
让人惊恐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很多士卒以为是遮盖的棉衣的大车里,掀开之后,居然是一车车的人头,一车车的滚滚人头,尽管已经是冬月,已经在飘雪花,已经很冷了,但是,这一车车的人头掀开,另外一种比凛冽寒风更冷的东西,迅速渗入到校场之内,渗入到众人的骨头里。一股恶臭,迅速弥漫在校场。
凛冽的寒意,迅速让在场的人为之一颤。
负责看守那些马车的官军,有的手上,已经缠上一层布,有的则是带着手套,迅速的将人头以一种特制器具提了出来。人头因为死得不久,还栩栩如生,可以从面部看出这个人原本是谁。
众多的官军,已经提起众多的人多,组成一条提着人头的长队,这种恐怖的场面,让在场的不少人胆寒。
“……翁阿岱……,鞑子正蓝旗梅勒额真,被阵斩于大明崇祯元年镇江堡之役,大虫江畔……”二毛见第一个人头已经被提到点将台边上,于是,高声喊道,唱出这具人头的名姓。
这个恐怖的人头闭着眼,脸上一副狰狞的表情,如果不是被提在一名官军的手上,似乎会随时睁开眼睛。
这个提着翁阿岱脑袋的官军,开始在这些士卒的队伍里,一列一列的走过,将人头提到这些士卒平眼的高度,好让这些士卒看清这些人头的面目,皇帝说的是传首九边,那么,每一个脑袋都得让每一个士卒都看一遍。
“讷尔特……,……梅勒额真……,阵斩于镇江堡之外……”二毛毫无表情的唱着这些人头的名字,随着天上降下的乱舞的雪花,这些声音灌入了校场内每个人的耳朵里。这些人头,不少都是他亲手割下来的,对这些人头,再熟悉不过了,看过一次之后,他几乎能叫得出每一个人头的名字。
又一名官军提着一颗脑袋,先是上点将台,在那些官佐面前过一遍,然后下点将台,开始提着脑袋,一列一列的在那些士卒面前走过。
点将台上,武将还好一点,一些文官,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已经翻呕起来。袁崇焕倒是不在意这些东西,前两年,他倒是见得多这些东西了。
“觉罗拜山……,……牛录额真……”一个接一个,二毛不断的将从大马车上提下来的人头唱名,以完成皇帝布置的传首任务。
点将台上,点将台下,面无人色的人很多,即便是见惯了生死场面的人,遇到如此之多,一个接一个如恶鬼的死人头,也不会好受。
能呕吐的东西,基本上呕吐出来了。不少官佐惨白着脸,站在队伍中间。
渐渐的,有点声的鞑子人头已经唱名完毕,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的鞑子,二毛倒是不用唱名了。因为这太多。
士卒们的情况和官佐们一般,有些人,已经呕吐得厉害。不过,没得命令,依旧得站在那里看下去。
“娘咧……”一声凄惨的哭喊声,打破了这沉静得可怕的校场。
“何人喧哗?”一个将领高声训斥道。
众人皆望向士卒中间,一个士卒凄惨的高呼着,已经坐倒在地,不住的高呼哭喊,其凄惨程度,撕心裂肺。
“娘咧,你死得好惨啊!……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没让这个恶人得好死,如今,他的脑袋就在儿面前啊……,娘咧,你的大仇得报了……,谢陛下天恩,谢陛下天恩……娘,……娘……”这个士卒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头颅,撕心裂肺,毫不顾忌的大声哭喊起来。
这一声哭喊,让点将台下的士卒搔动起来,也让点将台上的官佐搔动起来。
这阵仰天的哭喊,也引动了其他士卒的共鸣。不少士卒也开始跟着哭泣起来,大喊起来。
“……我的媳妇叻……,你死得好惨啊……,我的媳妇叻,你睁眼看看啊……,看看这个畜生啊……,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
“爹啊……”
原本肃穆,萧杀的校场,如今,倒是变成了一个哭灵的场所,很多士卒眼泪鼻涕,毫不顾忌的大声嘶喊,大声哭泣。
“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不准哭,不准哭……”一个将领咆哮道,在钦差面前如此失礼,这怎么行?
袁崇焕皱着眉头,看着点将台下那些哭泣的士卒,没说什么,也没制止那个大声咆哮的将领。
秦公公看了,皱着眉头,道:“抚台大人,士卒们因心中的凄惨事而哭泣,咱家看他们有的哭娘,有的哭爹,还有的哭媳妇,兄弟的,都有,咱家以为,这倒是人之常情,倒是不必太苛责,就让他们哭吧……”
那个咆哮的将领听闻了秦公公这个太监的话,这才停了咆哮,回过头来看着袁崇焕,袁崇焕道:“就依秦公公的,让大家哭吧,哭出来也好,正好军心可用。”
于是,再没人制止校场上的哭泣,整个校场,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哭灵的场所,锦州城里当兵的,也跟东江镇差不多,跟东虏有家仇血恨的人不在少数,让东虏搞得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家家有血仇也不是说假话,以至于,看到当年残害自家仇人的人头,怎么忍得住?有一人带头,这场面就控制不住了。
二毛看着这肃穆,萧杀的传首变成了哭灵,没有说什么,如今,他已经不会哭了,所有的眼泪,早就流光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