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火,正是父亲为自己亲手所掘的葬生之墓。
英明神武,几乎如神一般存在的父亲,就这样自我了断了吗?
曹丕的心中,最后的精神支柱瞬间坍塌。
“父亲,我要去救父亲!”
眼泪夺目而出,曹丕拔腿便要下城,却被夏侯憞一用力扯住。
夏侯憞像一头公牛一般,向着他这侄儿狂吼道:“孟德已死,你是曹家最后的希望,你休得再胡闹逞强!”
一语喝破了曹丕的救父之心。
先前曹艹意图经营以洛阳为中心的河南防线时,为了确保洛阳的安全,便将曹丕、曹植等兄弟尽数调往洛阳,委以他们官职,令他们镇守洛阳,也算是一种培养历练。
但曹艹没想到的时,乐嘉一败,司马懿等大族的背叛,使他曹氏一族全部被困在了洛阳城中。
而今,城池已破,曹植等兄弟皆不知生死,作为曹艹的长子,夏侯憞说得一点没错。
“可是……”
曹丕还待犹豫时,夏侯憞却不能再等,他不容分说,拖着曹丕便下了城池,以三百多精骑亲兵,保护着曹丕向北城而去。
洛阳北城有二门,一为谷门,一为夏门。谷门距离上东门较近,夏侯憞只有往夏门而去。
令夏侯憞感到庆幸的是,正如徐晃派人传来的消息,敌军并未对北门发动进攻,而守备北门的数千兵马也都完好无损。
夏侯憞不敢多有逗留,当即聚集仅存的这三千多兵马,由夏门而出,轻装而行,向着西南方向的河阴而去。
河阴位于小平津的上游,同样是一座北渡黄河的渡口,只是距离洛阳城较远而已。夏侯憞是想刘封军未必会在此屯扎重兵,或许能从此间偷渡黄河。
至于河对岸的河内郡,司马懿等虽反,但手中兵力不多,未必能够处处设防,只要他能够抵达北岸,或许可以骑兵连夜奔袭,逃往冀州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位年迈的盲夏侯,怀揣着仅存的一线希望,保护着他的侄儿曹丕,借着未曾大亮的天色,匆匆的奔着夏门外的旷野。
周围静悄悄一片,除了轻快的马蹄和士卒们的脚步声外,别无其他动静。
连绵数里的敌营,营中火清晰可见。
这一行三千号人,从南军各营间狭窄的地带,紧张而急迫的偷偷潜过。
半个时辰之后,敌营的火光已经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夏侯憞长出了一口气,似乎,他们已经幸运的突围而出。
只是,这般轻易的穿越敌人的防线,却让夏侯憞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不过他却没有时间却细想,只能策马一路的断续狂奔。
穿越敌营之后,尚有邙山阻路,夏侯憞不敢走大路,恐有重兵封堵,只能捡小道而行。
渐渐的,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有的是气力不及被抛弃,有的是心灰意冷,悄然逃走。
夏侯憞顾不上他人的生死,只是拼命的策马,将更多的步卒抛弃在了邙山之中。
曰过正午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了最初的几百骑士,而脚下的羊肠小道却越来越荡阔,前方就是山脚,眼看着就可以走出邙山了。
“元让叔,且慢。”曹丕忽然勒住了战马。
夏侯憞不得不停了下来,回马问道:“子桓,前边马上就是山口,你何故要停下?”
曹丕冷峻的目光环视着四周的草木,凝眉道:“我觉得周围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嗯?”夏侯憞一怔。
曹丕指着周围道:“山间当有鸟雀,我们这般经过时,必会惊起鸟雀乱飞,但是这里却什么动静都没有,除非……”
曹丕话音未落,目光陡然间充血。
他的视野之中,周围的树林间,一面面的旗帜缓缓树起,寒光闪烁的兵锋森然林列,数不清的南军士卒,齐齐的现身。
转眼之间,漫山遍野,无数的敌人同时而起,一双双嗜血的眼睛,如饥饿的野兽一般,死死的盯着他们。
夏侯憞大惊失色,方才意识到中了敌人埋伏,正欲催马向着山口冲时,却见山道前方尘烟大起,黑压压的铁骑正汹汹的向他们奔来。
曹丕的心如腊月寒冰一般透骨的凉。
他的那句除非未尽之词,正是想说,除非先行到达的埋伏者,将这一带的鸟雀惊散,这正是他的疑心之处。
数里外的山顶上,徐庶扶剑而立,面色中带着淡淡的冷笑,默默注视着猎物进入他的圈套之中。
长剑出鞘,奋然一指,山顶上的信号旗狂舞而动。
山下,成千上万的伏兵倾巢而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