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刚刚出道,声名不显,刘备当然知道周瑜的夸奖纯粹出于恭维,便谦然一笑:“犬子愚鲁,不及公瑾三分,让公瑾见笑了。”
刘封一听这话心里就不爽,你要恭维周瑜随你的便就是,何必非贬我呢,你贬我这个儿子不如人,不就顺带着贬低自己这当父亲的无能么。
刘封的不爽只是一闪即逝,但随即他就意识到刘备刚才的那句并非那么简单,以刘备这样的枭雄城府,面对着周瑜这样的重要人物,哪怕随意的一句客套话都不会信口而言。
猛然间,刘封隐约猜到了几分蛛丝蚂迹:刘备大可以谦虚的说自己儿子不行,还需要锻炼云云,可是却为何非要拿周瑜跟自己比呢,这岂不是无形中抬高了自己的身份,把周瑜这个东吴的统帅,降到了自己晚辈的位置吗?
经过在夏口的这些天的感悟和学习,刘封对所谓的权谋已有几分初窥,但他也只是能猜到刘备刚才那番话的用意,却暂时无法揣测出更深层的目的。
“呵呵,玄德公怎么会说笑。二位辛苦了,不如里边请,咱们边饮茶边说话。”周瑜依旧是满面春风,甚至看不出他眼眸中哪怕有一丝异常的神色,他热情大方的把徐庶他们请进了楼船的中心大舱中。
“公瑾,我已令元直他们备下些许薄礼,作为劳军之用,以尽一些地主之谊,还望公瑾不以礼轻为怪。”刘备一句“地主之谊”,俨然已经取刘琦而代之,以江夏之主自居。
“玄德公何必这么客气,贵我两家既已联盟,从此往后就是自家人,自家人若还这么见外,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从上船到现在,周瑜客气礼敬的态度,都让刘封感到了发自内心的那种善意和友好。尽管刘封知道孙刘的联盟,纯粹是出于一种利益的暂时结合,但正如孙乾先前所说的,周瑜的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个人气度,似乎冲淡了几分利益的味道,给两家的联盟蒙上了一层温情的面纱。
“周都督,贵军远道而来,粮草想必尚在其后。所以根据我家主公的吩咐,我们还倾尽全力筹集了三万石粮草一并作为劳军薄礼。现下粮船已在夏口水寨候命,不知都督打算在南岸何处下寨,我也好命粮船尽快送过去。”
徐庶这话刘封就听出了其中的两层用意,江夏虽然只一郡之地,但去岁刘琦上任之时,刘表拨给了他不少的粮草军需,光粮草就足够他们手里那两万兵马吃上几年的,而徐庶那一句“倾尽全力”,显然是在哭穷,目的就是向东吴表面我们也没粮,咱两家虽然联盟了,不过吃喝还得自顾,别指望我们。
这第二层用意,则是提醒周瑜,按照当初联盟前的约定,你和你的军队势力范围只限定于江南,所以你还是乖乖的南岸下寨,不要妄想掺和到江北的夏口城了。
刘封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徐庶说话之际,他便借以抬手喝茶为掩护,陷入阴影中的目光悄悄的扫向刘备。果然如他所料,此刻的刘备也悄悄的望向徐庶,那眯起的眼睛中,在某个瞬间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周瑜爽朗一笑:“既是自家人,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三万石粮草我就收下了。不过倒不用送到南岸,直接送到我军舰上就是了。”
刘备忙道:“这样公瑾岂不是还要费一番周折,干脆我让他们把粮船直接开往南岸就是了,反正也只是一江之隔而已。”
“玄德公会意错了,其实我军并不打算在南岸下寨。”
周瑜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刘备等人心头顿时一震,船舱中的谈笑风生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刘备赶紧向徐庶暗使了个眼色。
“周都督,按照事先的约定,汉水北路曹军由我军抵御,西路曹军则由贵军抵御,我两家合力,死守夏口。都督的兵马若不在南岸下寨,又当如何抵御曹军呢?”会意了的徐庶,替刘备对周瑜刚才的话予以了质问。
周瑜皮肤白净的手端起茶来,细品慢嚼的浅饮过一口,眯着眼回味了片刻茶香,然后才慢吞吞的应了一句令刘备等人尽皆变色的话:“谁说了要死守夏口,我打算溯江西上,在来夏口的半道上就把曹老贼给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