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眼里看到的‘军人’,都是一群看到曰本人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对待老百姓却比狼还要凶的渣子!我一路从关东走到了上海,更是见多了那些摆上一根路障,就伸手要钱,没钱就不让过,态度不够好,伸手就打,比土匪更像土匪的家伙。但是在遇到李正大哥,遇到谢晋元团长后,我突然发现,原来还有这样一种军人,原来军人手里拿着枪,不只是用来收过路费,还是可以真的保护我们,去和曰本人拼命的。我不喜欢谢晋元团长对待自己老婆的样子,更不喜欢他还好好的活着,就要自己的老婆去改嫁的话,但是我必须说,他是一个好军人!”
听到雷震说的这几句话,马兰就可以想象得出来,雷震对“军人”这个群体,究竟有多恶厌。
“而我第四个尊敬的人,”说到这里,雷震的声音轻轻一顿,他直直凝视着马兰那张过于苍白的脸,过了好半晌,他才一字一顿的道:“就是你,马兰!”
马兰的身体狠狠一颤,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雷震。她已经变成这样了,有什么值得尊敬的地方?但是她却在雷震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犹如原野般粗犷,更犹如暗夜星辰般明亮的坦坦荡荡。面对这样一双眼睛,马兰突然明白,像雷震这样的男人,根本不会,也不屑去说什么谎话!
“我在十七岁的时候,有一头公熊饿急眼了,想要吃掉我,而我当时快饿死了,我更想吃掉它。当时我的手里只有一把刀子,面对这样一头伸出爪子就能拍断一棵大树的公熊,我没有害怕;我和一群兄弟,被几百个曰本兵追在身后,无论是谁只要受伤或者跑得没有了力气,被曰本人抓住,立刻就会被乱刀砍成肉泥,在那个时候我没害怕;我从关东一路走到上海,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暗中杀了多少个曰本兵,有多少次被他们逼到了绝路上,在那个时候,我还是没有害怕。但是面对你的时候,明明知道你对我没有敌意,不会对我出手,但是我仍然害怕了!”
马兰盯着雷震的双眼,他的眼睛里仍然带着那样的坦坦荡荡,马兰轻声道:“可是我却看不出你怕我了。”
“那是因为我会演戏嘛!”雷震柔声道:“你以为随随便便是个人,手里拎把枪用盘问的口气问我的名字,我都会老老实实的告诉他吗?”
马兰想了想,她老老实实的点头道:“的确不会!”
雷震笑了,马兰也笑了。
马兰还是第一次看到雷震笑。同时她在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轻叹,雷震这样一个孩子,就算他原来的姓格再开朗,在再经历了那一段又一段最悲惨的往事后,又怎么可能笑得起来?但是看着雷震唇角那微微勾起的弧线,看着他脸上温柔的笑容,马兰更有了片刻的失神。
他笑起来,真的好……帅!
你能想象铁树开花的瞬间,那缓缓绽放出的美丽与感动吗?你能想象当沧海变成桑田,当沙漠中遍布鲜花,让死神也会沉迷的那种生命力勃发的灿烂吗?!
看着雷震轻轻搅动碗里的菜肉粥,看着他为了哄劝自己,而解除了所有坚强外壳,不自觉中就绽放出来的笑容,马兰突然看懂了雷震这个人。如果没有这太过悲惨的经历,如果没有这刻骨铭心的仇恨,雷震现在应该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山村小子,看他的年龄,现在大概已经娶了一个也许并不漂亮,但是一定很温柔的媳妇,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