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将军遣小人禀告大帅,言江哲率军至汜水关……”
“哐当!”瓦罐破碎之声。
无视那流了一地的药汁,张白骑勉强坐起,大声喝道,“你方才说什么?”
“这,”那士卒自是有些畏惧,低声说道,“大……大帅,马将军言,江哲率军援汜水关……”
“……”只见张白骑瞪大眼睛瞅着那士卒,口口连连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说着,他猛一拍榻边扶手,大怒喝道,“这不可能!他江哲便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到此处!”
话音刚落,忽然帐幕撩起,王当握着一只瓷碗,愕然望了眼怒气冲冲的张白骑,随即,望见了榻边地上那一滩药汁……
“大帅……”
“呼!”长长吸了口气,张白骑平复一下心神,问道,“何时的事?”
“前……前日!”
“前日吗,”喃喃说了句,张白骑抬头望了一眼帐顶,黯然叹道,“如此行军,岂止神速乎?骇人听闻!”说着,他挥挥手,倍感疲倦说道,“此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诺!”那传令的士卒应声而退。
“大帅……”王当走上前去。
抬首望着榻便爱将,张白骑带着些许遗憾与歉意说道,“抱歉了,王当……”
王当下意识望了一眼地上的药汁,摇头说道,“大帅言重了,不过是区区一罐药汁而已,若是大帅……”
“免了吧!”轻笑着打断了王当的话,张白骑自嘲说道,“我张白骑还没沦落到靠药石续命的地步……方才之事你听到了?”
“唔!”王当点点头。
“哼!”轻哼一声,张白骑眼中露出几分愤恨,低声说道,“这江哲,屡次坏我大事,实在可恶!”说着,他对王当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拔营,与孟起汇合,此次我不拿下汜水关,誓不罢休!我倒是要看看,他江哲究竟学得几成《奇门遁甲》!”说到最后,语气凛冽不已。
“大帅……”
“还去速速去传令?!”张白骑喝了一声。
“是!”
望着麾下爱将匆匆奔出帐外,张白骑闭目深吸一口气,突然从榻上起身,取过不远处挂着的铠甲……
“江哲……”
此事之后,张白骑身子状况更差。
建安五年二月五日,张白骑率四万大军于马超汇合,两人合兵一处,屯扎于汜水关外四十里处,合计七万余兵马,与此同时,江哲行军途中拉下的六、七千曹兵终于赶到……
不说汜水关中曹兵士气如何,且来说白波黄巾大营!
早前便说过,作为白波黄巾之首,张白骑在黄巾军中的威望,实是无以复加,尽管此刻帅帐内将领二、三十,然而帐内,却鸦雀无声,唯有张白骑略带怒意的喝骂。
“区区一个江哲,就把你等唬得连关隘亦不敢靠近?唔?”
“啪!”
猛一拍桌案,好似是拍在众将心中,叫众人眉梢一抖。
“大帅莫要动怒……”王当劝了一句,对马超使了个眼色。
马超自是会意,硬着头皮出列,微微思忖一下,抱拳说道,“启禀大帅,非是我等怠慢不前,实是关内蹊跷……”说着,马超便将数日前的事一一告知张白骑,直听得张白骑面上冷笑不止。
“关内杀机四伏?隐隐有人头涌动?嘿!”冷笑着,张白骑说道,“他江哲耍个小把戏,就将你等一个一个给唬住了?数万兵马,哪个说江哲麾下有数万兵马?他倒是给我变出数万兵马来!”
“……”帐内,或有一名将领闻言缩了缩脑袋。
长长吸了口气,张白骑望着马超叹道,“孟起,深失我望!”
“……”马超张张嘴,心中自感羞愤,低头不语。
倒是身旁马岱为其兄辩解道,“大帅,兄长自领命袭关之后,便无丝毫怠慢之处,每每亲临战前、不避箭石、身先士卒,虽或被江哲诡计骗过,然实非兄长本意……即便是江哲到此之后,兄长亦尝思计取关,不曾有半分懈怠,望大帅明鉴!”
“哦?”张白骑亦觉方才语气过重,收敛面上怒意,淡淡说道,“说来听听!”
“是!”马超闻言抱抱拳,恭敬说道,“那日末将调尽营中兵马,前去汜水关,却见关门大开,江哲坐于关楼之上,与一文士饮酒弈棋,毫不在意末将麾下三万兵马,再观关内,杀机四伏,隐隐有旗帜、人头涌动,末将唯恐中计坏我三万将士性命,故而不敢下令……”
“哼,”张白骑淡淡一声,一面伸出取过案上茶盏,一面说道,“他江哲倒是好胆量!嘿,虽看似内有伏兵,然而在我看来,不过是虚设旗帜,故作疑兵罢了,实关内并无多少兵马,可笑你等啊……至于杀机四伏,亦不过是江哲驱奇门遁甲之术,设了一阵法罢了,唔,你等不通此道,倒是情有可原,继续说!”
“是!虽那日黯然撤军,然末将等诸位将军实对关内江哲兵马心生怀疑,是故,末将数次遣细作前去汜水关寻探……”
“如何?”
“细作来报,关后隐隐有兵马入关,声响极轻……”
张白骑闻言皱皱眉,闭目思忖一下,忽而睁眼说道,“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亦是江哲诡计!唔,再后,你等应该是观关内灶台、炊烟,以判断关内兵马数量,是也不是?”
“唔?”马超愣了愣,抱拳说道,“大帅明鉴!”
“哼,”淡淡一笑,张白骑继而问道,“如何?”
虽然张白骑问得含糊,不过马超倒是也明白其中意思,就实回道,“一切如常,不增不减,是故末将无法断定关内兵马数量……”
张白骑闻言面色一愣,忽而展颜说道,“原来如此!别说你等不明,经你这么一说,我亦是不明!”说着,他收敛面上笑意,凝声说道,“不过,我却是可以断定,他江哲麾下,并无多少兵马,曹军方才兵败于江东之手,数十万大军毁于一旦,他江哲如何来得及调集兵马?”
“这……”只见马超一脸惊色,骇然说道,“难不成江哲手中无诸多兵马,却大开关门?”
“多半如此了,”随口应付一句,张白骑又凝声说道,“莫要自责了,在我看来,这江哲一人,便抵得十万精锐,莫要小觑……”说着,他起身下令道,“孟起,点五千兵马,随我前去汜水关探探动静!”
“探探动静?”马超有些愕然,却见张白骑早已起身走出了帐外。
而与此同时,江哲正在关内清点兵马,不,是看着帐下将领清点兵马……
早在赤壁之战后,江哲统兵来汜水关之前,曹操被一干文士蛊惑,野心暗生,又恐此时治下各州生事,是故,派遣数员大将镇守各州。
其中,夏侯惇被调往青州,总督后防;曹仁仍居襄阳、兼樊城太守,总督荆州事宜,乐进、李典辅之;张辽任南郡太守,东拒孙氏,西助曹仁;夏侯渊改屯兵宛城,汝南太守由李通接任;张颌暂任竟陵太守,其余将领皆有分派,就连赵云,亦被暂时分派到油江口,以防刘备伺机取事……
是故,眼下在江哲帐下,可称大将的,唯有曹纯、徐晃二人。
“司徒,”随着一声轻唤,一身戎装的徐晃大步走来,抱拳说道,“末将麾下四千一百二十三名将士,两名偏将、六名裨将,全然抵达此关,就此将军权交割于司徒!”说着,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虎符,递给江哲。
“好!”望了一眼关内不远处的曹兵,江哲伸手接过虎符,其实说到底,对于他来说,有没有这虎符,实在没多大区别,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一路上辛苦公明了……”
“司徒言重了,据钟(繇)将军言,若不是司徒日夜兼程,倍道赶来,此关早已失守……末将身为将领,竟是比不过司徒,实在惭愧!”
江哲正要出言安抚,突然不远处钟繇走来,口中笑着说道,“徐将军莫要自谦,将军不过慢司徒五日罢了,如此行军,亦属神速!”
徐晃回身抱抱拳,笑着说道,“钟将军过奖了!”
“呵呵,”轻笑一声,钟繇走至江哲面前,抱拳说道,“司徒,末将亦是点清了,关中眼下仍有将士四千五百余,除去伤重难以复战者,可用之兵,少有三千!”
“三千吗……”江哲喃喃说了句,忽而听到一声呼唤。
“叔父!”
江哲闻言,苦笑着摇摇头,转首一望,却见两员小将急匆匆奔来,正是曹昂、陈到无疑。
说起曹昂、陈到二人,早前被曹操严令屯兵于石阳,不曾参与赤壁大战,心中自是闷闷不乐,如今一见江哲再复赶往汜水关,这对难兄难弟当即请命前往。
曹操多半也是不胜其烦,竟是允了此二人,叫其领两千兵,助江哲抵御张白骑……
“叔父,”走至江哲面前,陈到恭敬抱拳说道,“我等麾下两千兵马,尽数抵达此关,请叔父下令!”
不说江哲自是摇头苦笑,那面钟繇粗粗一算,皱眉说道,“加上我关内残余兵马,我军亦不过八、九千,而关外马超却有三万兵马,兼之仍有张白骑统兵在后,这……兵马实是太过悬殊了……”
“钟将军莫不是忘了我虎豹骑?”一声轻笑过后,曹纯徐徐走来,对钟繇、徐晃抱了抱拳,对曹昂、陈到微笑着一点头,继而对江哲说道,“司徒,末将已点清了,眼下关中粮草,尚可支撑一月!”
“一月嘛,”江哲点点头,继而挥手笑道,“好了,你等下令叫众将士先且下去歇息,急急行军数十日,将士恐怕也是累坏了……哦,对了,你等也下去歇息吧!”
“这……”为人忠厚的徐晃有些迟疑,抱拳犹豫说道,“若要说歇息,司徒急行半月至此,又操劳数日,合该先行歇息,末将……”
“好了,”打断了徐晃的话,江哲微笑说道,“趁着马超尚未察觉、袭关,你等速速下去歇息,令明、子和!”
“这……末将遵命!”徐晃犹豫一下,终究应命。
曹纯迟疑一下,忽而朝远处喊道,“杨鼎!”
“在!”
随着一声应喝,虎豹骑副统领杨鼎大步走来,对众人并江哲一抱拳。
“代我护卫司徒左右!”
“是!”在江哲面前,杨鼎毫无平日的痞行,铿然应命。
望着徐晃、曹纯离去的背影,江哲忽而一转身,望着身旁曹昂、陈到沉声说道,“你二人如何还留在此处?”
只见曹昂与陈到对视一眼,讪讪说道,“叔父,小侄又不觉……”正说着,忽然见江哲面色一变,当即说道,“是是!我等这便去!”说着,便拉着陈到跑远了。
无奈地摇摇头,江哲一回头,见钟繇笑呵呵望着曹昂、陈到背影,遂轻笑说道,“钟将军亦是辛苦月余,如今总归是援兵抵达,钟将军不如稍稍歇息一下吧?”
“司徒好意,末将心领了,”笑着抱抱拳,钟繇微叹说道,“虽援军抵达,然兵力实是过于悬殊,末将如何睡得安稳……”说着,他好似想起什么,歉意说道,“额,司徒别误会,末将的意思是,若是末将也下去歇息,倘若敌军攻城,留司徒一人,恐怕不好……”
“呵呵,钟将军的心意,在下明白……不过,将军抵挡敌军月余,在下担心……”
“司徒放心,”拍拍胸口,年过四十余的钟繇笑着说道,“末将身子骨一向健壮得很!”
“呵呵,那就好……”
“哦,对了,司徒,末将今日还不曾去关前巡视,且容末将先行一步!”
“呵呵,钟将军且去!”
望着钟繇远去的背影,江哲回首对身旁杨鼎道,“杨鼎,你也下去歇息吧!”
只见杨鼎摇摇头,笑着说道,“末将倒不觉得疲乏,司徒放心!”
望着他眼中的坚持,江哲摇摇头,不再相劝,转而说道,“杨鼎,你乃豫州人士吧?”
“是的,司徒,”杨鼎微笑点点头,回忆说道,“早先,曾落草为寇,不慎被擒,若不是司徒,末将恐怕早已饿死在许都监牢之中了……”
“呵呵,若不是你等,恐怕许都也早早落于吕奉先之手了……”
“司徒过奖!”
“呵,此次,恐怕又要劳烦你等了……”
“司徒言重了,早前数年前,司徒便曾言及,虎豹骑,乃精锐之中精锐,但凡恶战,必启用我虎豹骑……说起来,营中诸多弟兄,都为不曾参与赤壁一战之事暗道遗……”正说着,杨鼎突然醒悟,当即闭口不言。
“赤壁么?”江哲微微一叹,抬首望了望天色,喃喃说道,“我四十万大军呐……诸多精锐将士,毁于一旦!”
“司徒……”杨鼎动动嘴,心中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就在这时,忽然关上警声大作,或有几名曹兵大声喊道,“敌……敌军,黄巾贼袭关了!黄巾贼袭关了!”
“什么?”只见江哲面色一紧,疾步望关上而去,杨鼎四下一望,随手唤来不远处的十余名虎豹骑将士,紧跟江哲而去。
待到了关上,江哲一眼便瞅见钟繇正扶着城墙俯视关下,急声喊道,“钟将军!”
钟繇一回头,见是江哲,摇摇抱了抱拳。
“敌军袭关?”
“这……”只见钟繇面色有些古怪,指着关下纳闷说道,“好似并非袭关,只是……弄不清这黄巾贼搞什么花样!”
“唔?”顺着钟繇所指一望,江哲面色自是一愣。
只见关外确实有诸多白波黄巾,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粗粗一算,不过四、五千人,眼下正在两箭之外列阵而立。
单凭这四、五千人,便要取这汜水关?
江哲心有有些诧异,细细一望,却是望见白波黄巾军阵列前端,其大将马超正策马而立,在他身旁的,尽是身穿将军铠甲的人,细细一数,竟有十余人之多。
难不成来示威?
不过这也说不通啊……
就当江哲心头疑虑越来越浓,正欲上前喊话时,却见关下敌军从中散开,一人策马而出,江哲顿时恍然!
张白骑!
“江司徒,别来无恙啊!”
望着关下那人缓缓策马至关下一箭之地,江哲好似望见了什么,眉头一皱,继而高声喊道,“江某自是无恙,反观阁下,似乎……张大帅亲自前来关前,莫不是有何赐教?”
“呵!”只见张白骑淡淡一笑,伸出右手一指旁边空地,说道,“无他,不过是听闻江司徒引军到此,念及以往,特来拜会……”
正说着,黄巾军中突然跑出几名士卒,在关下设下席案,并搬来一坛水酒,张白骑继而说道,“今日你我两家暂且罢战,张某借贵地设下席位,请江司徒下关一叙,不知司徒意下如何?”
“不可,司徒,恐防有诈!”关上杨鼎低声说道。
这边杨鼎话音刚落,那面张白骑却是一挥手,身后五千白波黄巾皆是倒退一、两箭之地,遥遥望着这边。
“江司徒,你我也就算是旧识,又是在你关下,张某只带两名护卫,司徒莫不是心惧?”
望着张白骑果然带着两名护卫坐于席位之中,江哲皱眉暗忖片刻,亦是有些好奇,好奇张白骑要说些什么。
“好!既然张大帅有此等雅兴,江某奉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