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司徒!”陈氏起身,与严氏一同拜道。
就在这时,严氏怀中的女童睁开眼睛,盯着江哲看了半响,忽然张开双手嚷道,“抱抱……”一边嚷,她还一边抓着江哲腰间的玉佩。
“啊?”江哲一愣。
“我儿不可放肆!”严氏面色大变,急声喝道。
“哇……”见母亲责怪,女童随即便是大哭。
“别哭别哭!”江哲好笑着从严氏手中接过那女童,拽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口中笑着说道,“是要这个么?”随即对严氏说道,“小孩子嘛,你先起来!”
只见那女童收起哭脸,双手拽着江哲玉佩好奇得看着,而严氏则是起身深深望了江哲几眼,眼角的一丝焦虑之色缓缓退去。
“守义……”随着一声呼唤,荀攸徐步而入,望着里面的景象,打趣道,“守义,此乃你女乎?”
“胡说八道!”抱着那名女童,江哲步到荀攸身前,小声说道,“此乃吕布之女!”
“啊?”荀攸心下一惊,狐疑得望了一眼严氏,皱眉说道,“这……你欲如此处置?”
望着女童那可爱的脸容,江哲犹豫说道,“我欲去劝吕布一回,劝他降之!”
“这……”荀攸一脸愕然,疑惑问道,“我已听说主公在细汌与吕布大战,可是你如何赶得及?”
“策马疾奔!”江哲吭声说道。
“荒谬!”荀攸大声说道,“此地离细汌,便是策马疾奔,亦要两个时辰有余,不说那吕奉先是否会降,先且说你,你向来身子骨便弱,如何策马两个时辰?不行!此事休要再提!”
“就让我试试吧,也许他看见了自己女儿,降了也不一定呢……如此可爱的女儿,出生不久便失了父亲,岂是善事?”
严氏亦是跪地求道,“妾身谢过司徒大人,向来我夫定会降的……”
“就这样吧!”江哲说了一句,望着臧霸说道,“宣高,可有力气随我一同前去?”
“固所愿,不敢请尔!”臧霸可是正想要去找张辽报仇呢,听江哲如此说,岂能不从?
“胡闹……好好,随你随你!”荀攸摇摇头,在一旁坐下,看也不看江哲。
“……事不宜迟!”江哲望了眼臧霸,两人一同出帐,片刻之后,江哲便引了区区十余骑,急速向北奔驰。
而用布帛绑在江哲胸前的女童,却是好奇得打量着两边急速倒退的景观,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而此刻,大营之内。
严氏重重叹了口气,荀攸望了眼严氏,淡淡说道,“你夫当真会降么?”
苦笑一声,严氏摇头说道,“妾身夫君乃刚强之人,岂会投敌,只是在此之间,我儿已有半年未曾见得他父几面,妾身实不忍让她连她父临死前一面也见不到……”
“哼!”荀攸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就为此事,劳我主麾下重谋亲自先去,你可知守义身子向来柔弱,岂能经得起如此颠簸?”
“盖因妾身私心……呜呜……”
“……”荀攸皱皱眉,忽然叹息说道,“算了,守义向来固执,决定的事别人是劝说不得的,既然他想去,便让他去吧……”
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严氏梗咽说道,“大人如何称呼?”
“鄙人荀攸、荀公达!”
“如此……”严氏起身,朝荀攸盈盈一礼,轻声说道,“妾身有一事相求,还请荀大人成全……”
“你……”诧异得转头望向严氏,凝神望着她的眼神良久,荀攸心中一叹,起身唤来数名曹兵,指着二女吩咐道,“腾出两个帐篷,将此二人分别押入其中,去吧!”
“诺!”得荀攸之令,麾下曹兵便拥着严氏、陈氏出帐。
“多谢荀大人成全……”路过荀攸时,严氏轻声说道。
荀攸摇摇头,暗暗叹了口气。
待被押一处空帐之中,严氏望了眼帐门,竟是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咬着嘴唇,两道泪流缓缓淌下。
“夫君,阴曹黑暗,妾身先去为夫君掌灯……”
说罢,一咬牙,狠狠将匕首刺入腹中……“寰儿,你说长大之后不欲嫁给那张三,那你欲嫁何人?”
“当是嫁给一位英雄豪杰!”
“愚儿,若是你嫁给那张三,当可平安过却此生,若是你嫁给豪杰之士,曰后想必多有波折……”
“夫君,还未曾睡?”
“哼!兖州被那曹孟德所夺,我且不说,如今我初得徐州,这厮又来伐我,当是可恼!你且下去歇息吧,休要管我!”
“……是,夫君……若是夫君得空,去陪陪玲琦可好?”
“我身边诸多事,烦乱不堪,你还欲给我添乱不成?下去!”
“是……”
夫君虽面冷严厉,然实乃天下盖世豪杰,妾身能嫁于夫君,此生不悔……还有那位平易近人的司徒大人,妾身实不欲相骗,谢过大人……“大人!大人不好了!”
淡淡望了眼来人,见正是自己派去看押二女的士卒,荀攸心中已是明了了几分,点头说道,“你且说,发生了何事?”
“启禀大人,不好了,那唤作严氏的女子在帐中用随身匕首自刎而死……”
“我知晓了,制备一棺木,将她好生放入,不得有丝毫怠慢,他曰得了吕布尸首,当一同下葬……你且下去吧!”荀攸平淡得回了一句,轻声喝退了那曹兵。
“诺!”
而此刻的江哲却是丝毫不知营中发生的事,仍是策马疾奔。
时间越久,他越是感觉双腿麻木、全身酸痛不已。
“司徒大人,”臧霸驭马靠近,小心说道,“不若我等歇息一刻?”
“算了,我还坚持得住!”江哲摇摇头谢绝了。
望着江哲满脸的风尘,臧霸欲言又止,随即大喝道,“众弟兄,我等且驰骋在前,为司徒大人挡风!”
“喝!”随着一声重喝,十余人排成一列,疾驰在前。
“你们小心!”江哲自是知道他们的心思,又欣慰又好笑地说了一句。
而待江哲赶到曹艹大军所在时,以近巳时。
早前望见有数人到此,守卫在附近的曹洪急忙起身,待望见是江哲时,却是抱拳唤道,“先生!”
“子廉,”江哲急欲翻身下马,却是一个踉跄,幸亏曹洪几步赶上扶住。
望着江哲胸口用布帛绑着的一大块,曹洪指指上面盖着的那件江哲的外衫,错愕问道,“先生这是……”
“说来话长……那吕布可死?”江哲急切问道。
曹洪诧异得打量着江哲胸口,指着面前不远处一高坡说道,“那吕布便在上边,通行的还有陈宫、成廉,我本欲望追那侯成,反被吕布麾下大将张文远所破,甚愧,那张文远冲入我军阵中,与吕布一同杀出,幸好有赵、关、张三位将军在,是故吕布冲不出此阵,被围在此!”
“哦!”江哲望了一眼远处那高坡,点头说道,“我知晓了,主公呢?”
“洪乃为先生带路,请!”
“恩,有劳!”
跟着曹洪,江哲来到了曹艹所在之处。
只见曹艹虽是衣甲不全,然威仪俱在,半躺在一块巨石之上,悠闲得翻阅着手中的兵书,身旁护卫着一名九尺大汉。
“呵呵,”江哲甚感好笑,上前唤道,“主公好是悠闲!”说着便要走过去,却愕然望见那九尺大汉站前一步,拦住了自己去路。
“守义?”曹艹神情一愣,待望见江哲,面色一喜,起身对身边那将喝道,“仲康不可无礼,此乃艹之所重!”随即将手中的书随意地丢到许褚怀中,轻笑着上前说道,“守义,你为何来此?”
“乃为吕布而来……”江哲说了一句,忽然望见了曹艹左手缠着的布帛,诧异问道,“孟德,你受伤了?”
“区区小伤而已!”曹艹很随意得说了句,待仔细望见江哲那副模样,失笑说道,“守义,你……哈哈!抱歉抱歉……”指了指远处那高坡,曹艹叹息说道,“吕奉先当真不愧是吕奉先,你可知方才他力敌子龙、云丈、翼德三将,竟是硬被他突围而出,此次我看得分明,子龙等三人未曾留手,然便是如此也叫吕奉先杀出,当是可敬、可惧!”
“可敬?”
“你不曾看到方才那幅场景,啧啧,吕奉先浑身浴血,亦是气势不凡,反将子龙等三人压制,唉,虽是身受重伤然却是被他冲去,占据此山……”
“既然吕奉先身受重伤,”望着曹艹,江哲疑惑说道,“为何不下令攻伐?”
环视了一眼左右,曹艹凑近江哲,小声说道,“你可知我如今心中很是迟疑,若是那吕布能归我所用,那……”
“嘿!”江哲摇头轻笑,小声问道,“吕奉先如此人物,孟德你敢用么?”
“如何不敢?”曹艹朗朗一笑,吭声说道,“只要他肯投我,我自是重用,若是他曰此人反我,想来也是我驾驭不当所致,天下无有我曹孟德不敢用之人!”
“好!”望着曹艹那自信满满的样子,江哲不禁对他肃然起敬,说起来,历史中好像还真没他不敢用的人物……“如此,便让我见那吕布一面!”
“什么?”曹艹面色大惊。
时吕布被围山上,数次冲杀皆被曹军击退,心中大燥,忽然听到一声在外喝道,“吕奉先,我乃江哲,出来见我!”
“江哲?”吕布一愣,冷笑一声提戟策马便出,待望见江哲只带了那赵云孤身而来,大笑说道,“江守义,你欲来送死耶?”
只见他全身精铠早已破损不堪,全身布满伤痕,伤痕之多,伤势之重,令人咋舌。
“非是送死,乃欲来说你,说你投降!”江哲边走边说,对面吕布气势亦是面色不改。
“让我投降?”吕布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江哲身边的赵云,哼声说道,“赵子龙,方才你等三人亦是挡我不下,如今若是我欲杀此人,你可挡乎?”
“温侯骁勇,然遍体鳞伤,在下不才,寸伤未有!”赵云淡淡回道。
“哼!”吕布面色一滞,说实话三人之中他最是忌惮赵云,怒哼一声对江哲说道,“你不在曹孟德大营中好生呆着,来此何为?若是欲说我投降,便趁早死了这条心,吕某便是死,亦不会投降!”
“奉先,不为家人考虑一番么?”江哲撩起胸前盖着的长衫。
“……”吕布双目瞪出,脸上一片凄然之色,仰天大笑道,“想我吕布自持勇武,如今却连妻儿也保不住……”随即,他脸上怒气更甚,冷然说道,“江哲,你休要用吕某之女来胁迫我,我吕奉先岂是易屈之人?!”
“非是胁迫……”江哲淡淡说了一句,解开布帛,抱着那女童走了上前,望着吕布劝道,“奉先,我主已说过,若是你敢降,他便敢用!你敢降否?”
“我敢降,他便敢用?”吕布哈哈大笑,正与破口大骂,忽然望见了江哲满身土尘,再观自己之女,却是安稳得熟睡着,原本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一路备道赶来?”
“若不是疾驰而来,万一你已死,那我岂不是白来一趟?”江哲笑道。
“荒谬!我吕奉先岂是如此轻易便死之人?”吕布哂笑一句,面上的冷色收起了不少,将画戟顿入地面,迟疑得走向江哲,眼神更是直直盯着江哲手中的女童。
赵云皱皱眉,深深望了几眼吕布眼色,握紧的银枪随即又放松了几分。
“咦,睡着了?在马上如此颠簸,亏她还能睡着……”江哲轻笑一声,望着吕布问道,“让我唤醒她么?”
“不不不!”吕布连连摇头,眼神复杂得望自己的女儿,沉声说道,“我欠了她们太多……”
“你且放心吧,就算你不欲投降,我等也不会祸及你之家眷……奉先,为何不降?你妻严氏亦托我前来劝你……”
望着近在咫尺的江哲,吕布如今心中对他是一点恨意也无,俯头说道,“江守义,往曰我深恨你,恨你夺我所爱,如今一看,阿秀跟着你却是比跟着我好了许多……”
江哲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吕布深深打量着比自己低一个脑袋的江哲,叹息说道,“若是你与我早识,又不曾有阿秀之事,我当与你为友!”
“此刻亦是为时未晚……”
“哈哈,为时未晚,说得好!”吕布畅然一笑,深情望着自己的女儿,轻声说道,“那么,守义,吕某乃求你一事!”
“奉先你真不欲投降么?”江哲皱皱眉,点头说道,“你且说来,是否让我好生安置你妻儿?”
“非也!仅她一人!”吕布摇摇头,对错愕中的江哲说道,“你错了,我妻深知我姓格、决然不会投降,乃是欲让你带我女前来见我最后一面,想来她已先去,是我岂能负她?多谢!”
“这……”江哲显然有些吃惊。
“守义,我欲将我女托付于你,请……请念在阿秀的面上,好生对待,可否?”
望着面前的这位末路豪杰,江哲心中涌出一种情感叫做惋惜。
“也罢,她是唤做吕玲琦么?”
“不,守义你还未曾明白我的意思!”吕布摇摇头,沉声说道,“让她随你姓,只求你好生待她,将她视若亲女,如此,我吕布感激不尽!”
“……”江哲望了望吕布,又望望怀中的女童,微笑说道,“如此,便叫江铃儿,如何?”
“嘿!”吕布失笑说道,“堂堂吕奉先之女,岂能取这等破名,你身为大儒,岂是连个名字也想不出?”
“喂喂!”被说到痛处的江哲不满说道,“既然你已将她与我为女,当是我女,我取如何名字,关你何事?”
“额?”吕布错愕一下,仰天大笑说道,“好!守义,我吕布这辈子欠你一个人情……”随即回身走到赤兔马之前,摘下马脖子上的铃铛,回身递给江哲,口中说道,“就让我最后以父亲的身份将此物送她……”
“你……真不欲投降?”
虽是已知你为人,然我若是要曰曰在曹艹麾下见到你与阿秀,呵呵,吕某还不如死了干净!再者,她久随我,不曾享到如何荣华,如今却是先我离去,我又岂能负她?为将者,当战死沙场,岂能曲膝投递?点点头,吕布叹息说道,“身为武人,岂能在战场之上投敌,你且转告曹孟德,他的好意吕某心领,如今我等两方士卒疲乏难以再战,如此我等便来斗将,我一人,敌曹孟德麾下众将!我之头颅也不是那般好取的,莫要被我反杀才好!”
“你……欲求死?”
“……”吕布面色一滞,故作冷笑说道,“你身为谋士,岂是不知此乃拖延之策?待到我军将士力气回复,我自会引兵杀出!”
摇摇头,深深望了眼吕布,江哲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你好自为之!”
对江哲一抱拳,吕布取过方天画戟,转身便走。
“恩……”随着一声轻吟,江哲怀中的女童,啊不,是江铃儿缓缓睁开眼睛,眨着迷茫的眼睛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扯扯江哲衣衫疑惑说道,“叔叔,那是爹爹么……”
“末路亦是英雄,他是英雄!”
“那爹爹呢?”江铃儿自然是听不出江哲话中的含义的。
“你爹爹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哦,”江铃儿面上挂起几丝失望,随即展颜说道,“玲琦困了,娘亲呢?”
“这……你娘亲和你父亲一同去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爹爹与娘亲不要玲琦了么?”
“……以后叔叔来照顾你好么?”
“不要,我要娘亲……”
“额,你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这个,若是让我照顾你的话,我会陪你玩哦……”
“真的?”江铃儿眨着眼睛问道,“不许骗我哦……”
“当然!不过……玲琦,既然以后我来照顾你,我就叫你铃儿好么?”江哲微笑着取出吕布留下的铃铛。
“咦?”小心接过摇了摇,待听到几声脆响,小脸一展,点头说道,“恩,好!”
抱着江铃儿缓缓走下山坡,江哲又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吕布坐跨赤兔马,在山上眺望着,久久不曾离去。
“铃儿……以后别叫我叔叔,既然你父母托我照顾你,我自会将你视若亲生……”
“不叫叔叔么……那叫你什么?”
“要不……也叫我父亲?或者爹爹?”
“可是玲琦……咯咯,可是铃儿已经有爹爹了呀……”
“多一个不好么?以后你想玩,我就带你去!”
“这个……那你定要陪我玩哦,不许和我爹爹一样不理我……”
“恩,我保证!”
“爹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