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没追上,王爷并不会真的杀我。”
骑兵队渐渐远去,高尚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由有些得意地笑了,即使安禄山不肯,他照样能吃掉最后的五千精兵,他已经有了定计,就在今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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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冰天雪地,道路行走艰难,但在柳城县以南约十里外白狼河边却开来了一支万余人的军队,他们驻扎了下来,率领这支军队的,正是安庆绪,他也接到了一名手下从渤海传来的消息,安庆和被杀,最后的两万燕军被契丹吞并。
这个消息便意味着燕军一共只剩下了三万六千人,其中五千六百余人驻扎在柳城县,这是安禄山的直属卫军,也是燕军中最精锐的一支骑兵,而安庆绪手中只有三万新兵,他当然要把这最后五千余人的精锐拿到自己手中。
营帐中,安庆绪正背着手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在等高尚的消息,高尚已经入城见安禄山去了,他希望能高尚此行能有所斩获。
“高先生回来了!”
帐外忽然传来亲兵的禀报声,安庆绪精神一振,连忙迎了出来。
“先生,如何?父王答应了吗?”
“一半好消息,一半坏消息。”
高尚走进帐坐下,他接过亲兵递来的热茶,痛快地喝了一口,驱逐身体内的寒气,他才对眼巴巴望着他的安庆绪笑道:“小王爷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先生先说坏消息。”
“嗯!王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小王爷的建议,坚决不肯把军权转给小王爷,说给谁都可以,就是不给小王爷,这是他的原话,后来还派人追杀我。”
安庆绪眼中露出一丝失望之色,父亲竟然这么固执,自己掌军权已是大势所趋,为了父子间不翻脸,他才派高尚去劝说父亲,没想到他还是不肯答应,居然给谁都不给自己,安庆绪的心被刺痛了,他不由捏紧拳头,暗暗咬牙道:“父亲,你不要逼我,逼急了我,父子关系我也不认!”
“小王爷不想听听好消息吗?”高尚微微一笑提醒。
安庆绪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连忙道:“先生请说,我险些忘了。”
“好消息就是安永真已经表态,愿意考虑投靠小王爷。”
刚才高尚给安永真说了一个谎,实际上另外两个太保并没有投靠安庆绪,他们都还没有接触,安远国驻军在南面,但他们过来时却绕过了安远国的军营,安永真没有想到这竟是假消息,上了高尚的当。
安庆绪大喜,安永真掌三千军,就是他父亲的禁卫军,如果他愿意投靠自己,那就大事可济,说实话,他父亲最后五千多精锐的战斗很强,他也没有把握用武力拿下。
“这是我的意外收获。”
高尚便将他路劝安永真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件事不能拖,一旦他和安契对质,就会发现我在说谎,从而怀疑到殿下的诚意,我们今晚上就要行动,接收安永真的三千军,控制住王爷!”
安庆绪默默点了点头,他一样也是急不可耐了。
“我们天黑后就行动,我的人正好今晚在南门当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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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天黑得很早,没有太阳,天空阴云密布,夜幕降临了,夜晚非常黑,几十步外便看不清情形,借着夜色的掩护,安庆绪的一万军在严寒中出发了,他们走得很慢,天寒地冻严重影响了他们的行军速度。
一直到亥时,他们才走到了柳城县南门,黑暗中,有人去叫门了,今晚在南门当值的守将叫做程新,是一名郎将,是五太保安契手下的一名将领,此人已经被安庆绪重金收买,安庆绪率军来营州,就是想通过他的内应杀进城去夺权。
今晚正好轮到他率领二百人守南门,他白天已经得到了安庆绪的约定,程新站在城头,见城外黑压压的安庆绪军队果然来了,便立刻下令道:“开门!”
城门缓缓开了,安庆绪的大军开始进城,程新跑下城来单膝跪下行礼,“末将参见小王爷!”
安庆绪笑着点点头,又问道:“安契今晚来巡逻了吗?”
“没有,刚刚听说,五将军好像病倒了。”
安庆绪几乎要笑出声了,真是老天助他啊!两个太保,一个想投降,一个病倒了,那今晚还有什么悬念?
“好!传我命令,直接进军燕王府。”
黑暗中,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向燕王府开去.......
安庆绪大军夜间进城,惊动了住在城门旁季胜等人,他们纷纷透过院墙向外察看,季胜的眉头皱成一团,他认出了这是安庆绪的军队,他也知道安庆绪吞掉三万新军,和安禄山的矛盾很深,难道是他们父子和解了吗?可如果是和解,有必要晚上进城吗?还不敢点火把,鬼鬼祟祟。
季胜的直觉,这是安庆绪要趁夜夺权了。
“将军,要不要我们去浑水摸鱼。”
身旁的一名弟兄悄声建议,季胜想了想,情况还不明,能摸到什么鱼也不知道,不过这确实也是一个好机会,说不定能挑起双方的争斗,他的心中也热了起来,若有机会,他向来不会放过。
他手一招,将第一队的十名弟兄都叫到自己身边。
“咱们分头行事,罗四,你带七名弟兄去燕王府附近寻找机会放火,千万不要勉强,不要被发现,其余两人跟着我,咱们穿上燕军盔甲混进去。”
十名斥候的动作非常迅速,季胜带着两名弟兄穿上燕军盔甲很快便混进燕军队伍之中,这是燕军的新军,大部分都是汉人,黑暗中没有人会注意到身边多出了三人。
.......
燕王府,一万军队将王府团团围住,王府内只有五百士兵当值,其余军队都驻扎在王府西面的一座军营内。
尽管安庆绪的军队已经包围了燕王府,但军营内依旧静悄悄的,没有军队出来保护安禄山。
主将安永真已经决定投靠小王爷,他已经得到了安庆绪的亲笔信,他们只是兵谏王爷,绝对保证王爷的人身安全,得到这个保证,安永真便下令军队不准妄动,留在军营内。
燕王府门前火光猎猎,数百名近卫士兵堵在在大门前,警惕地望着对面骑在马上的小王爷,尽管这是小王爷,但一万军队包围了王府,让他们十分担忧。
“王爷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士兵们纷纷闪开,只见几名侍卫抬着安禄山的坐榻从府内出来了,后面跟着张通儒,他神情十分紧张,他害怕安庆绪的军队杀进府去,便劝安禄山出来教训逆子,在他的怂恿和隐瞒下,安禄山大发脾气,亲自出来了。
“逆子在哪里?”
安禄山一出来便厉声大喊,他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张通儒告诉他,安庆绪只带了五百甲士入城。
但安禄山立刻感觉到了不对,不像是只有五百人,他心中也开始打鼓,便回头问张通儒,“外面到底有多少人?”
周围都是亲卫,张通儒不敢当面扯谎,便道:“我也不清楚,外面人好像很多,我不知道哪些是小王爷的人,哪些是三将军的人。
“父亲!”
骑在马上的安庆绪开口了,他离安禄山很近,只有二十几步远,“我是来请父亲去平州养病,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所有燕军将士的心愿,安永真、安契、安远国他们三人都赞成了,请父亲收拾一下,随我动身吧!”
安禄山一愣,他随即勃然大怒,竟然敢投降了,“安永真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一名亲卫禀报道:“王爷,三将军还在军营,没有过来。”
“什么?”安禄山有些意识到不妙了,他连忙问道:“逆子带来了多少人。”
“回禀王爷,至少一万人,已经将王府团团围住了。”
安禄山大吃一惊,一万人,那岂不是大势已去,他心中的怒火顿时熄灭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该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心中有点害怕起来。
季胜就站在第二排,面前有一个空挡,他选的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安禄山,安禄山被侍卫用盾牌团团围住,惟独脖子以上露在外面。
季胜没有端弩瞄准,那样会被被周围人发现,但他还有另一种秘密武器,那就是微型手弩,被他的披风遮住。
这种手弩当年李庆安曾在长安明德门洞中使用过,射进了马的肛门,狠狠教训了嚣张的杨家,后来又几经改进,用精铁打造,成为一种颇具威力的秘密暗杀武器,三寸长的小箭矢可以射出五十步,有效杀伤距离三十步,不在于箭矢杀人,而是箭矢上涂有剧毒。
此时,他离安禄山的直线距离是二十五步左右,可以使用手弩,他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等待机会。
这时,他忽然发现东王府上空开始有火光出现,他的手下得手了,机会来了,他立刻给身旁两名掩护他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一名手下立刻指着王府东面大喊,“大家快看啊!王府失火了。”
所有人都向东面望去,只见东王府上空火光冲天,就在所有人被转移注意力的一瞬间,季胜出手了,从队伍的黑暗处忽然射出一支弩箭,弩箭很短,箭矢快疾得让人看不清,只见一点绿光闪过,‘噗!’的一声,箭矢射进了安禄山肥硕的脖子。
安禄山大叫一声,拼命挣扎,肥硕的身体像一只大肉球般从坐榻上滚落,一直滚下台阶,趴倒在雪地上,他两只手拼命抓住雪团,痛苦万分,突然他双腿一蹬,手上抓紧的雪慢慢松开了。
王府外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呆了,愣愣地望着身体渐渐僵硬的安禄山,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察看,眼前的情形,来得实在是太突然。
一代枭雄安禄山就此死去,死得不明不白,但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死在儿子安庆绪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