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四十多岁年纪,当年是拜嘉靖皇帝的伴当太监黄锦为义父,冯保、张诚等人都和黄锦颇有渊源。这田安又走的是内书房的正途,万历二年就进司礼监做了随堂。
内廷险恶诡谲,不过到了司礼监这等层级,众人也都是说话留三分,欲言又止的高官气度。
张诚训斥了这几句之后,就不再说话,自顾自的看起折子来,田安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是坐下还是站起。
不管是边上的随堂太监或是忙碌的小宦官都瞥了一眼就各自忙碌,不过大家心中都对这田安有几分可怜。
也不知道这田安得罪了谁,经过今曰这训斥之后,这差事肯定保不住。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京师开始忙碌起来。
邹义所说的急差倒不是什么公务,他从顺天府衙门出来之后就急忙去了南街,邹义现在知道自己企图置身事外的打算是怎么样的错误,可后悔已经来不及,唯一能做的就是补救。
稍微灵醒点的人就能感觉出邹义这些天对王通的疏离,要是突然间又热乎上去,那反倒让人感觉别扭了。
新任御马监四大营龙骧左卫监军邹义十分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客气的上门拜访,和王通约了下午的时候,一起去后面武馆看看,落实下那些来学武的儿童住在何处,然后就礼貌的告辞。
邹义来的时候,王通一行人刚从那边看了何金银的尸首,也发现了他藏身的那个宅院,送走邹义之后,众人才开始议论。
“报应!!”
马三标和几个姓子直爽的兴奋无比的说道,就连在里面照顾赵金亮的马婆子都忍不住说了句“活该”。
早晨起来就不太正常的李虎头在衣服和短矛烧掉之后,状态好了很多,李文远看过那何金银的伤口之后沉默了一会,回到堂屋之后,赞许的摸了摸李虎头的脑袋,什么话也没有说。
王通不懂得如何查验伤口,不过看着何金银的伤口,他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李虎头在用短矛刺扎木牌的场景。
“邹公公来访,大家心里的底气是不是足了些。”
能明显感觉到屋内气氛的轻松,王通禁不住出言打趣道,边上的张世强是个老成的人,他在边上低声说道:
“何金银不过管这个小小赌坊,却牵扯到各方这么多的动作,人虽然死了,可这接下来事情肯定不简单,大人一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事到如今,有些话要和大家讲清楚,不管是赵家还是这何金银处,都搜出来了三阳佛,这事情肯定和三阳教有关,只是本官不知道,这三阳教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居然能动用这么大的关系……”
这话问出,屋中的人都面面相觑,过了会孙大海才挠着头说道:
“倒是没看出怎么稀奇,牛栏街那边信这个的都是些无名白,最下贱的一帮杂碎……”
“无名白?”
对于王通的疑问,众人没什么奇怪,这位小大人有些事情看得极为透彻,可对一些常识却不了解,这或许就是神童宿慧应有的样子。
“万历二年宫内收了一批阉人当差,许多图富贵的白痴就自己断了自己,想要进宫图谋出身富贵,可宫里那里用得着这么多人,阉了自己又进不了宫,那连个活计都找不到,这宰相家里用阉人当差也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何况那些生意人,这帮人有力气的去偷去抢,没力气的就在那里乞讨为生,这等没着落的阉人都被叫做无名白,城内城外的不少,他们倒是经常拜这个三阳佛…”
越说越是复杂,不过是追查个小案子想要主持正义,没想到是越牵扯越多,刚有人要说话,马婆子却出来赶人了。
“都去前面饭馆呆着去,小亮昨晚疼了一晚上,刚才睡下,又被你们这帮人大嗓门吵醒,快出去快出去。”
一帮人讪笑着走到了饭馆里面,里面已经有伙计在那擦拭整理,灶膛的火早晨点着之后一直没有熄灭,倒也暖和。
刚走进去,李文远拽住王通,低声说道:
“大人,赵金亮既然已经残疾,又是这么小的孩子,还是送进宫里吧,大人这边跟宫里的公公们也熟悉。”
王通点点头,想必这李文远是听到方才那无名白的介绍才有这番话,现在看,这也是赵金亮唯一的出路了。
正说话间,外面闹哄哄声响,却是推官吕万才和王四、李贵二人走了进来,开门的时候还能看见外面站着不少捕快差役打扮的人。
棉布帘子落下,吕万才连忙上前一步抱拳施了大礼,而王四和李贵两个人则直接是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方才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