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纥军势大乱,杨易却是刚刚进入状态,便如一把尖刀插入肉中,斩筋劈骨,眼看筋骨一旦崩散,剩下的就将是一团烂肉。
小石头叫道:“特使,咱们也出去帮忙吧!”
郭洛在旁边一直没说话,这时喝道:“忙什么!庸叔都没动呢。”
刘岸摸摸小石头的脑袋道:“这种时候不能乱说话,知道不?”
小石头便知刚才这句话造次了,用牙齿咬紧了嘴唇,点点头。张迈虽然喜欢这小子,被他坏了郭汾的事也没见怪,但在战阵之前这身份却严明了起来,小石头虽是近侍,郭洛等却不容他说一句不当的话。
张迈扶墙而立,果见郭师庸所率领的振武、广武两营都还没动,过了一会,非但未继续投入战场,反而绕了个方向,从屏风山后迂回绕到后头去了。
刘岸赞道:“师庸兄好眼光,看得准,拿得稳!”他的年龄层介乎张迈与郭师道之间,张迈郭洛等呼他为兄,他也呼郭师庸为兄。
这时回纥军已经开始乱了,就算郭师庸不追加兵力,鹰扬、豹韬两营也能获胜,因此郭师庸暗中令旗花式一变,却反而迂回向敌后包抄过去,张迈在几个月间接连打了三场大仗,对战争的认识也脱离菜鸟级别,逐步向专业级别迈进了,这时已有些许见微知著的能力,便猜郭师庸是见形势于己有利,决心全歼。
这时敌人的骑兵已经被吃掉了一半以上,敌将眼看不妙,赶紧带人逃走,却哪里还来得及?
杨易陷军于敌我大部队之间,冲击虽强,但他这个目标太过明显,人人怕他也人人防着他,行动自无法灵动,慕容春华见状带领的五十飞骑脱离大队,绕了个弧形,从敌人兵力空虚处突入,冲到了那回纥将领附近,马上张弓,飞箭射去,正中敌军将领脖颈!
张迈在城头望见,忍不住喝了一声彩!小石头看得血脉贲张,心道:“什么时候,我也有这么威风就好了!”
这时主战场的形势已无悬念,唐仁孝请令道:“特使,如今已无需守城,请许我带六队人马出城,部署于正东、东北、东南方向,收拾回纥残军。”张迈许了,又从郭洛手中接过望远镜,见远处郭师庸将两营将士布置成一队队的,十二队人马布置在十二个位置上,几乎把敌军的归路都挡住了!这员老将在军事地理上确有过人之处,只是一望便知哪里可宽,哪里当紧,虽只两个营的兵力却已从西南到西北布成了一个似疏实密的罗网。
这边唐仁孝亦率众从东路缓缓逼近,杨易只爱厮杀,追亡逐北乐此不疲,张迈传令道:“让仁孝下令,投降免杀!”又对小石头道:“你去寻找敌军中箭落马的主将,如果还没死就带他来见我。”
小石头接到命令大喜,翻上黄骠马,疾驰出城。
这场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唐军打得干净利落之至!来犯回纥共一千一百四十余人,兵力既居弱势,又遭遇伏击,大乱之下半数被歼,半数被俘虏,逃走者寥寥可数。唐军的伤亡却甚微,将领中只杨定邦在混战中大腿被流矢所伤,但也无性命之忧。
郭师庸开始清理战场时,小石头提了那回纥将领入城,猿臂舒处,轻轻放下,叫道:“特使,这人还没死呢!”
张迈见慕容春华的那支箭还嵌在对方脖子上,命马小春:“把他带下去医治,尽量留住他一条性命。”又对郭洛道:“你去把那些将领找出来,审问有关怛罗斯、俱兰城的兵力布置情况。”
郭洛道一声“省得。”领命去了。
张迈自己却亲自出城去慰问杨定邦,这时他的地位,战后的战场处理工作、俘虏接收工作已无需插手过问,郭师庸等自会处置。
郭师庸命安守业押了俘虏,带着首级,到城内大街小巷绕了一圈,后勤部队那些刚刚归附的奴隶久受回纥官兵压迫,人人敢怒不敢言,这时看见他们在唐军手下吃了个大败仗,心里一阵痛快解恨之余,对唐军也更生敬畏之心。
至于下巴儿思的居民就变得更加服服帖帖了,老奈尔沙希派儿子阿布勒来问询恭贺,张迈许他到战场去走一遭,阿布勒虽是个商人,见识却广,到战场绕了一圈后回去对老奈尔沙希道:“厉害,厉害!从战场上留下的痕迹看来,这次这位灯上城城主打的可是一场硬仗啊!”随即压低了声音说:“不过我在战场上听灯上城的有些将士说话,似乎不是西域的言语。”
“什么意思?”
阿布勒道:“老爹你可还记得,当初佛教与我教换徒研经,我曾在疏勒大昭寺住过一段时间?”
“嗯,你是说唐民后裔建的那座大昭寺么?那又怎么样?”
阿布勒道:“我在那里住了三个月,学会了一些唐言啊,而灯上城的那些将士说的,好像也是唐言。”
老奈尔沙希吃了一惊:“什么?唐言?这……这怎么可能!这里可是下巴儿思啊!不是疏勒,不是于阗!不过……那天宴会上,喝退那个大老粗的人(他说的是刘岸)……看他的长相,却是是个典型的唐人啊。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