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盛夏,李青暖倒也没嫌水凉,洗了把脸,又借着水湿了湿杂乱的头发。就算没有镜子,她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形象多狼狈,看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床上带了棉絮的单子。她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王氏不愿意给自己干净的盖头,没办法的青暖才会在夏天把被子里的破棉絮抽出来,等到冬天了再把棉絮填进去。
因为王氏不许青暖用胰子,所以何氏进来的时候,也只是从外面筐子里偷偷抓了一把草木灰。这会儿洗完了,水直接变得灰不拉几的,看的李青暖自己都嫌弃脏了。
“这日子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何氏见李青暖洗完了,径自端起盆把水撩泼到了屋里地下,“你哥那冤家偏偏这个时候走了,你说这当赶脚儿的哪有跑那么远的,大半年都不回来。”
要是李青山在,王氏就算再是个混不吝,也不敢这么强逼着小姑。要知道,李青山为了自家妹子可是什么狠都敢犯的。他左手上小拇指,就是当初威胁王氏自己砍掉的,堂堂七尺高的汉子,疼的冷汗都浸透了棉衣,愣是一声没吭。也就是那时候,何氏知道,这个小姑那是自家男人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妹子。好在她也不是个善妒的,只要是自家男人觉得好的她都觉得好。
李青暖脱了鞋,靠着还掉土的土坯墙,盘腿坐在炕上。鼻头抽抽闻了闻满屋被脏水打湿地面涌起来的土腥味,然后对嫂子招招手,让她别忙活了,跟自己一起坐下来唠唠嗑。
“嫂子,娘说的那个田家,你给我学学呗。”相较于在王氏手里熬日子,在李老爹漠不关心的态度下自生自灭,李青暖还是想为自己拼一拼。
何氏找了块布擦了擦手,转身做到了炕边上,叹口气脸色有些暗淡,“要说铁石那倒是有命的实诚人,胆子大能干还不怕苦。对人也好,这村里老少爷们家,谁家有干不了的体力活儿,他都乐呵呵的帮人干。不过那孩子这么大也没说到个媳妇,一是田家那群不省心的闹腾,二来也是田家婶子压着不让铁石成亲......要不说啊,这捡回去的娃,哪个能有好日子过。”
田家大叔不是个软骨头,但跟他那婆娘一样,牟足了劲儿的压榨铁石。这至于田家老二和老三哪个不是铁石挣钱供养的?再说了,放眼整个镇,谁家老大还没成亲,老二家孩子都多么大了?可见田家长辈,是偏心偏到了南山根里。
何氏絮絮叨叨的说着村里关于田家的传言,要她说,小姑嫁给田铁石这么个知道冷热的汉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怕就怕以小姑这绵软听话的性子,在那狼窝里会被生吞活剥了。
听着田家那起子糟心事儿,李青暖冷静了很多,她心里清楚嫂子这些话都是村里的传言,但田家父母肯定跟王氏是一条路子的。这她倒不怕,怕就怕那土里刨食儿的汉子不知道心疼人,以后嫁过去任由他家那些人欺负。
“嫂子,我想见一见田铁石。”
何氏临走时,李青暖终于松了口。其实在嫂子讲述的时候,她就觉得那汉子跟自己还真是同病相怜。不同的是,自己这是有了后娘才有的后爹,而田铁石则是切切实实的是后爹后娘。
等到该做饭的时候,外面王氏又开始骂咧,站在一旁的还有一个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那正是王氏的亲闺女李秀娥。这会李秀娥见她娘叫了半天,那个小破房也没个人吱声,心里也怒了,当即双手叉腰,怒不可遏的就要张口。
王氏知道自家闺女是在外面受了气,可她再混,也知道闺女还要名声呢,赶紧伸手捂住了李秀娥的嘴巴。
“我的姑奶奶哎,这李青暖我能骂能打,你可不兴。再怎么说,人前你也得叫她一声姐姐呢。”
李秀娥还没成家,不懂其中的道道,只知道小时候她怎么打骂欺负那瘪犊子都没事儿,可后来娘就不让她骂了。有时候碰上有人来串门儿,她还得凑上去叫那瘪犊子几声好姐姐,真是烦人的很。
撇了撇嘴,李秀娥拍了拍手,“娘,我那还有先生布置的绣工没完,你让那谁做好饭给我送过去。”
最后李青暖也没做饭,因为她现在还“病”的犯着癔症呢。只要王氏进屋,她就敢不声不响的直接拿东西把人砸出去。而王氏也不敢来硬的,毕竟李青暖变成这幅模样,的确是她心狠了些。最终,她也不过是跟老头子抱怨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