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扎赫雷夫来说,这是不折不扣的大麻烦。
这些年轻人毛躁、狂妄、易怒甚至是残暴,而更可怕的是,他们还不听指挥!这在战场是致命的!在这些出身豪门的年轻人看来,扎赫雷夫这个卑贱的泥腿子根本就没有资格来指挥他们,他们来到这里,本来就是屈尊降贵。
扎赫雷夫已经受够了他们了!
事实上,就在刚才的战斗中,若不是有几个贵族军官不听命令私自行事,完全可以把所有突进来的拐子马全都给留下来!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让这些该死的杂种给搞砸了。
“召开所有团长以上的军官开会,还有,通知那些莫斯科来的大老爷们,一定要按时到!如果再有迟到,可就别怪我不通情面了!”扎赫雷夫恶狠狠的下令道。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副官布哈林忽然想起了自己过来的另外一件事,道:“库图佐夫将军想见见您,关于刚才的那场战斗,他有些想法想跟您沟通。”
“库图佐夫?”扎赫雷夫对这个年青一代中颇负盛名,号称是莫斯科年青一代最有军事才华的年轻人还是比较欣赏的,得到:“行,叫他过来见我!对了,还有一件事,立刻派出骑兵,沿着咱们之前南下的路线深入到女真腹地,联系上那些明国人!”
——————————分割线——————————柱邦大城。
柱邦大城西边儿紧靠着松花江,而沿着松花江往东北往西南两个方向,长百里,宽数十里的范围,都已经开垦出了耕地,麦浪翻滚,席卷出一片金黄。在柱邦大城的东南边儿,却是一片未曾开发的荒野,再往南,就是广袤的密林了。
这里已经和几个月前大为不一样,在城池外头的旷野上,出现了数以千计的窝棚,这些窝棚数量难以升级。都是很粗劣简单,几乎都是几根木棍,上头搭上野草遮挡阳光,这等窝棚,也就是能凑凑活活的挡一挡风,连雨都挡不了,一旦风大一点儿,立刻就要变成秃头。
窝棚里面,住了不知道多少人。
这些人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普遍的面黄肌瘦,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长期营养不良的那种。
窝棚很多,但是很挤,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打眼看去,至少也是以万来计数的!
窝棚形成了一个小城市一般的格局,分成一个个的区域,中间还有街道,不过其中实在是太脏了污,污水横流,大街上都是屎尿。大致和后世的棚户区差不多,不过比棚户区就要差的太远了。
一群群穿着破衣烂衫的男人成群结队的从棚户区走出来,然后隐入到了周围的森林中,也有不少人从森林里出来,手里还扛着各种猎物,每当他们回到自己所住的区域,就有一大帮老人孩子女人围上来,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还有的则是自己用木头钉了小舢板,在湖里河里转上一圈儿,便满载着一船肥鱼回了来。
这会儿正是中午,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不少窝棚前面都已经起了灶火,开始做饭。一阵阵迷人的香味儿传出来,在这艰苦肮脏的生活中,渗透出一丝暖融融的味道。
这些人,便是贱民。
去年连子宁回京的时候,向皇帝请旨迁移一些民户去往东北,最后商量了一番,最终确定了迁浙江布政使司湖州府,严州府,衢州府,处州府四府之地四十万三百六十七户,一百七十三万口至松花江。
他们这些人,是贱民中的贱民,他们都是元末义军领袖张士诚的部属。
张士诚在元末群雄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好人,他不歼险,能容人,他开垦荒地、兴修水利、减免赋税,江浙一带的普通百姓、士子文人乃至豪门巨贾全都支持他。
正因如此,张士诚与朱元璋交战失利后困守孤城,尽管城中粮尽,一只老鼠都能卖出百余文的高价,皮靴马鞍等都被人煮食充饥了,可城中百姓仍愿与他同生共死。一座孤城,历时十月,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军民一心,全力死守,给朱元璋的军队造成了重大损失。是以朱元璋破城之后,愤而将城中军民尽皆贬成了贱民。
正因为他们是贱民中的贱民,所以他们,对大明朝的认可度极低。
所以连子宁选的都是他们。
这事儿是户部主办的,连子宁使了大笔大笔的银子下去,再加上有戴章浦这一层关系,户部的官员倒是也尽职尽责,从去年事儿定下来之后就行文浙江布政使司以及下属的各个府县,做好了准备工作,然后今年开春,北地稍稍暖和一些之后,就开始迁移。
在任何一个年代,迁移都是一个大动作,这些贱户没多少家产,但是偏偏对自己那些锅碗儿瓢盆儿的很是看重,于是自然是磨磨唧唧。不过地方官员对于这件事可是大力支持——秉承朱皇帝的旨意,这些贱户世世代代都不能耕地,不能经商,不能从事任何光鲜的职业,要么去当记女龟公,要么就是在乡野之间捞点儿鱼虾糊口。对于地方来说,这些数量不菲,偏偏又没有正经事儿干的贱户,自然就成了不稳定的因素。这会儿借着这个由头把他们都迁走,当真是求之不得。
在地方官员的难得大力支持下,这项工作开展的还算是顺利,过不过还有一宗事——祭祖。国人对这种事看的很重,官员们也不好强迫,算算曰子还来得及,于是便只好等过了清明让这些贱户祭过了祖先之后才上路。
允给连子宁的一百六十七口自然不可能全都一起走,若是那样的话,路过的州县可就不要活了,要知道,这些贱民们迁移过程中的食宿,很大一部分可是地方官府要解决的。所以分成了十几批,一批十万人,第一批由当初陪同连子宁的户部员外郎齐肇带领五百兵押送着过来。
只是浙江布政使司距离松花江实在是太远了!惶惶上万里,用天涯海角形容也不过如此,过了清明就出发,到现在都九月了,整整用了五个月的时间才走完这段路,来到了柱邦大城下面。不过到了柱邦大城,也就没办法前进了,武毅军早就派人过来传讯了,现在武毅军和女真蒙古联军正在大战,柱邦大城再往北,都是不安全的所在。
所以这些贱户便都在柱邦大城安置下来,现在已经是过去了好几曰了。
柱邦大城城墙上,知府张希举和一众府中的官员陪着齐肇正在观察远处那片窝棚区的情况。
虽然都是五品官儿,但是一个边荒地区的知府和一个要害部门的京官儿,那可是不可相提并论,所以张希举的态度很是谦卑,落后了半个身为,微微哈着腰。
齐肇看了半响,满意的点点头,向一边的张希举笑道:“人都道东北乃是蛮荒之处,来到这儿才知道,东北竟是如此之富饶,一路过来且不用说了,今年中原大旱,颗粒无收,而这关外,却是风调雨顺,庄稼都长的极好,颗粒饱满,让我这户部官儿看了可是心动不已啊!这些贱户,一路走来,从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地方官府拨付的粮食只够熬一碗稀粥喝,饿的这些贱民都是这般摸样,说句实话,连本官看了都有些不忍。没想到来到这儿,不须官府发放一粒米,单单是自食其力就能活的这般滋润,大鱼大肉的吃喝,照本官看,这样下去,等到了喜申卫,他们可都能胖上几斤了。”
张希举点头,笑呵呵道:“东北水多,湖多,便是干旱,只要手脚勤快些,也总有水可以灌溉。呵呵,大人您这差事办的可好,这些民户养的胖些,伯爷看了也是欢喜。正如大人您所言,东北富饶,然则人还是太少了,您瞧,除了松花江东岸这几十里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密林荒野,连个人烟也不见。若是多迁一些民众过来,开垦土地,那不知道能产出多少粮食来。”
齐肇打趣道:“待产了粮食来,本官可就要来做那个恶人,来这儿征税了,现在户部的仓库里可是空荡荡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