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下令亲兵去联系城中的几个军营,把手下几个得力的千户召集过来议事。然后又是派小股兵力过去打探消息,他心里虽然召集,却也不是多么慌乱,毕竟东门南门各自有两个百户所的守军,再加上城下的兵力,就是六个百户所,就算是堵人大举进攻,也总能支撑一时吧!
洪朝刈沉着脸在大厅中踱步,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远远地便听到一声嚎丧般的声音叫道:“大人,不好了!”
洪朝刈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走到门口,冲着飞奔而来的探子斥道:“慌什么慌?待会儿自去领二十军棍!”
那探子往前一扑,身子在地上出溜了一米多远,哭丧着脸道:“大人,大事不好了!西门已经被占领了,不知道多少人,顺着街道向着咱们这儿杀过来了。距离衙门还有不到两里地远!南门外敌人架起来不知道多少大炮轰,南门城楼子都给炸塌了,南门往里几十丈远,已经是被夷为平地,不知道多少炮弹嗖嗖嗖的落下来,咱们根本就没敢凑过去看!”
“什么?西门南门都失守了?这才崩了个屁的功夫儿!老喷呢?那些守军呢?他们都是摆设不成?”洪朝刈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怒声问道。
“整个南门里外都被炸平了,那六百户的守军,想必也是不妙。西门的也悬!来得是武毅军,他们……”那探子嘟嘟囔囔道。
洪朝刈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各路探子都回转,坏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西门失守,南门成了一片瓦砾,武毅军几乎已经占领了半个西城,并且正急速向这边推进,派去阻拦的士卒在武毅军的火枪大炮下面,死伤惨重,毫无还手之力。
洪朝刈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柱子上,用劲儿太大直接导致皮肤绽裂开鲜血一滴滴的流出来,他犹自浑然不觉。
不过好消息也有,手底下几个得力的千户都被召集过来了,他统计了一下手头的兵力。
因为占据了两座城池,所以洪朝刈把八千兵力分成了两半儿,莽吉塔城中只有四千人——两座城池攻守相望,本来是一个妙计,但是那是在兵力充足的情况下。八千兵力守卫一座城池尚嫌不够,更别说两个了,在这种情况下,未免就有些愚蠢。
西门南门的十二个百户所就不用指望了,东门和北门的也不能调动,剩下能调动的,就只有一千六百余人。
但是这一千六百士卒,都是骑兵,乃是机动姓极强的精锐,是洪朝刈的王牌。
“他娘的,你武毅军既然敢袭击老子,老子也不跟你客气了!”洪朝刈当即下令,带兵杀向南门。
他打的算盘很精明,南门外炮击,估计都是远程部队,本官离近了,你们便无用武之地,待我把你的炮兵给杀个片甲不留,再绕到西门,从后面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他打的倒是如意算盘,但是却发现通向南门的道路根本无法行走,大街上百姓们乱成了一团,哭号着,奔跑着,推搡着,不知道多少人被踩死,混乱不堪。因为他们发现,许多百姓打扮的人,忽然是从包袱里面取出火种火油,泼到两边的建筑上就立刻点燃。没多一会儿,靠近西门这一边,已经是变成了一片火海汪洋!
不消说,这些活计自然就是军情六处的密探们干的了,王泼三这一次是一身卖油郎的打扮,肩膀上挑着一个扁担,扁担一头是一个油桶。他一边装作慌乱无比的四处奔跑,一边偷偷摸摸的四下里乱瞅,看到哪儿火烧得不太旺,立刻就是一勺子油泼过去。
跟他这般鬼鬼祟祟的很是不少,他们都是前几天或者是今天一大早混进来的。
本来几十个人的力量,再怎么样也是有限,但是他们选取的时机很恰当,一听到有大军来攻,百姓们本来就十分慌乱,而守军有没有得力的措施来维持秩序。他们就趁着这时候四处放火捣乱,今天是年三十最后一个赶集的曰子,城里人分外的多,人们一慌乱,互相推搡,互相践踏,堵塞了道路,更加加重了混乱。
洪朝刈来到这儿一看,不由得傻了眼,面前是燃烧的火海和无数混乱的百姓,去往南门的道路根本就不通。
没奈何之下,只得下令回转,率领军队又朝着西门方向杀过去。
忌惮于武毅军的威名,虽然对自己麾下的边军精锐非常自信,但是洪朝刈也没敢分兵。
很快,他便看到了武毅军,正确的说,应该是看到了那一片高高立起的长枪森林。
看到那一片移动的森林,那些沉稳有力的士卒,他们迈着步子,一步一步的向着前面推进,坚定如山,却又给人一种高墙压下,无可阻挡的感觉。
洪朝刈也不由得在心里赞了一句,当真是精锐,武毅军名不虚传!
但是洪朝刈也并没有把对手放在心上,步兵终究是步兵,再怎么强悍也是步兵,面对骑兵,天然就有劣势。而自己麾下这一千六百骑兵,都是穿着棉甲,武器精良的边军精锐。
“射!”距离武毅军还有数十步远的时候,洪朝刈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便是向着对面的武毅军泼洒而去。
“晃!”见到箭雨袭来,各长枪兵百户所的军官大声命令道,三排后面的士卒们把长枪戳在地上,不断的摇晃着枪杆,白蜡杆子制成弹姓良好的枪杆抖动起来,枪尖也随之摇晃。那些箭雨刚刚落下,就被摇晃的枪尖给打飞,除了几个倒霉的之外,这一轮箭雨竟然是没造成任何的伤害。
洪朝刈当下便是脸色一变,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要硬着头皮大喊道:“冲!”
骑兵们把长枪平平端着,把枪杆后半截夹在臂弯之中固定,左手握住了枪身以固定,向着长枪方阵狠狠的撞去。
前面几排的长枪兵,已经按照训练时候所艹练的,把长枪拄在地上,身子成一个斜斜的弓形,左膝前顶,右手牢牢的抓住了枪身的后端,左手固定了枪身的中段,长枪以和地面三十度角的方向指向天空。
而他们后面的长枪兵,也是这般姿势,只不过是长枪的角度稍微太高了一点,顿时,整个长枪方阵就变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钢铁刺猬。
骑兵重重的撞击在武毅军方阵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有的只是一瞬间就飞溅出来的巨量的鲜血、士卒们濒死前的痛苦惨叫声,战马希律律的悲鸣,人体重重摔倒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枪杆折断的脆响。
冲击在最前面的骑兵们,几乎是全军覆没,因为武毅军的长枪方阵极为的密集,他们每一个人,每一匹马,所要面对的都是几根甚至十几根的锋锐矛尖,长矛重重的刺穿了棉甲,尖锐的矛尖和三层泡钉棉甲外面的铁甲叶摩擦,发出吱吱嘎嘎的刺耳声音,让人听了以镇压算。然后又是刺穿了人体,锋利破开血肉的扑哧扑哧的闷响声中,巨量的鲜血涌出来,瞬间就让这些骑兵成了一个血人。然后武毅军士卒们往后一抽,便是把长枪拔出来,继续攒刺。
而有的骑兵则是连人带马身上都被扎出来无数个血肉窟窿,重重的倒在地上。
而武毅军这边也不是全无损失,有的士卒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撞得身体往后仰去,甚至有的士卒被矛杆的另一端重重的戳进了胸膛,当场身死。
但是,他们死后,后面的袍泽立刻补了上来,重新稳定住阵脚。
第一轮冲击,以洪朝刈这一方的彻底惨败告终。
洪朝刈看着这这一幕,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然后下一刻,他发出愤怒的吼叫:“杀!杀!”
骑兵如潮水一般向着武毅军冲杀过去,董策也下达了命令:“全军许进不许退,后退一步者,斩!”
冲击如同狂涛骇浪,连绵不绝,已经冲击了有数波之多。
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前面几排也有些吃不住劲儿了。他们已经连续抵挡了好几次的冲击,士卒的长矛都被折断,终于,在又一次冲击下,那一段的长枪兵被斩杀殆尽,露出了一个一丈来宽的口子,被洪朝刈的骑兵突破了进去。
洪朝刈眼中露出狂热的神色,大呼酣站,率领士卒们奋力向着缺口杀去。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是徒劳无功的。
武毅军一个千户所一千七百余人,其中有七个长枪兵百户,而这莽吉塔城的街道才不过是几丈宽而已,一层才能摆开几个人?由此可以想见长枪方阵是何等的厚实,洪朝刈的骑兵们突进了一层两层,甚至是三层四层,但是后面,还有不知道多少层。
随着它们的冲击,武毅军方阵被连绵不断冲来的骑兵给撞得往后一缩,但是很快就稳住了阵脚,而骑兵们已经丧失了冲击力,不但再也无法突进,反而是被长枪兵给包围起来。
董策站在街边的一处屋顶上,盯着远处的形势,下达了命令:“命令前面的几个百户,中间顶住,侧翼向前包抄,给我包进三百人来!我要把这股给包了饺子!”
“是,大人!”传令兵拔腿而去。
随着董策的命令被执行,中间的长枪兵顶住了骑兵的进攻,而两翼的则是向前包抄过去。
洪朝刈发现不知不觉之中,对面的长枪兵竟然已经从防守方变成了进攻方,而自己这边,却是变成了防守的一方。尽管自己人数占优,而且有骑兵对步兵的天然优势,但是由于地形的限制,今儿个这仗,却是打成了一摊烂仗。
这时候他想脱身,却是骇然发现,自己的四面八方,竟然全都是武毅军。骑兵阵列中被包裹在里面的那些人,根本就无法和敌人接战,而外围的骑兵,则是每个人都要面对几个十几个武毅军的长矛!
洪朝刈只觉得憋屈的想哭。
这也怪不得别人,武毅军的这种全都是步卒,但是各兵种合理构成的军队,最擅长的就是巷战这种城市内的战斗,而骑兵在野战中发挥的最好。洪朝刈自不量力,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实为不智。
这时候就像是想陷入泥潭一般,想要脱身也难了。
长枪兵已经全面包围过来了,而洪朝刈发现自己的侧翼也传来了喊杀声,显然是敌军发现这里有战事,向着这边包抄过来!
“将军,叫援兵吧!再不叫,等到这些武毅军一合围,咱们都得完蛋啊!”一个千户嘶声大喊道。
药乞站和莽吉塔城乃是姊妹城池,距离不过四五里远,援军片刻可至,而且药乞站在莽吉塔城北,北门现在在自己人控制中,增兵也很方便。
洪朝刈沉吟片刻,道:“不行,再打打看!我心里头总是觉得不对劲儿!”
董策死死的盯着战场局势,在他这里看去,一目了然。敌军骑兵已经陷入烂仗之中,而友军即将合围,他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决战的良机!
他沉声道:“命令!两翼长枪兵前压,中央长枪兵后撤,虎蹲炮在前,燧发枪在后,诱敌前进,一待进入射程,立刻开火!”
话音未落,远处便有一队骑兵飞奔而来,董策看的分明,领头的正是亲兵营龙枪骑兵中的一个总旗,龙枪骑兵立下夺城大功之后便是回转去保护连子宁,并未参加战事。
那总旗来到董策面前,拱拱手道:“董千户,奉伯爷命,令你部暂不全力进攻,只需要与敌军纠缠即可,并且,半个时辰之内,不得击溃敌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