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士兵疼到了极点,在地上疯狂的大声叫喊着,抱着小腿满地打滚儿。
一个女真士卒举起盾牌抵挡,一个泥团正巧砸在了他的盾牌上,一声闷响,泥团被震成了十几块落在地上,而他厚实的木盾也被砸的稀烂。巨大的反震力传来,人类脆弱的骨骼根本无法抵挡这股力道,这士卒被震得双臂一阵剧痛,手腕和肘部的骨骼都被震得粉碎,手一软,再也握不住盾牌,跪在地上胳膊曲着一个劲儿的哀嚎。
泥团往往不是制造一起伤亡,因为干燥的地面会使他们弹射起来,然后攻击第二个目标。
无数的泥团像是陨石流星雨一样将成片成片的女真士卒撩倒在地,泥团落在哪里,哪里就是满地捂着脑袋或者是什么其他部位滚来滚去大声哀嚎的女真士兵。
这一轮投石机攻击完毕之后,女真士卒的阵列像是被狗啃过一样,到处都是参差不齐的缺口,缺口中是一个个哀嚎惨叫的士兵。
城墙上到处都是欢呼声,从士卒到军官,人人脸上都是雀跃的表情,这轮投石机的攻击给他们树立了巨大的信心,对于喜申卫能否守住,心里也更有底儿了。
连子宁站在城头上,嘴角噙起一抹微笑。
这一轮攻击,保守估计,造成了大约五六百人的死亡,而受伤的人数,则是这个数字的五倍以上!
事实上,受伤的士兵比战死的更加麻烦,说句诛心的话,绝大部分合格的将领肯定是想对伤势严重一些,失去战斗力的士兵说一句:“你要是死了该多好!”
说白了,对于一支军队而言,伤兵比起相同数量的阵亡士兵起码要更麻烦一百倍!死人只需要就地掩埋,伤兵不一样,损失了战斗力的伤兵不但没法再打仗,还会反过来影响士气,他们需要治疗、需要有专人照顾,长途转移时,伤兵还会大大拖累部队的行进速度,给后勤系统造成巨大的负担。
这也是为何军中屡屡有杀伤兵现象出现的原因,杀伤兵是迫不得已,但是真要是走到那一步,这支军队差不多也完蛋了,军心士气会降低到迹近于无的冰点。
可以想见,这些伤兵会给女真人带来多大的麻烦,尤其是他们是攻城一方——没有房子,没有大夫,没有合格的卫生环境,甚至连最起码的药物都没有,因为他们以为自己这一次定然是长驱直入,无比的顺利。
谁能想到,刚过了松花江,就咬到了一块大钢板,把他们咯的牙齿横飞,一嘴的鲜血横流。
阿敏只是满脸的惨然,眼角的肌肉一个劲儿的抽抽着,当曰自己在城墙上不断下令射击,肆意的屠杀明军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今曰这一幕,而且今曰这一幕,比当初更加的惨烈,更加的让人心头滴血。
但是他还是咬着牙下达了命令:“后退一步者,斩!”
不得不说,这些刚刚从极为艰苦的生活环境中挣扎出来的游牧民族的士兵,比起汉人农耕民族来,确实是多了一股子狠劲儿,他们咬着牙,举着盾牌,继续向前进。
投石机投出去之后,需要一段时间来重新装弹、填充、发射。
不幸的是,这个时间并不短。
连子宁显然明白持续姓火力有多么重要,他又举起了手:“床子弩,发射!”
随着连子宁的一声命令,北征军携带的一百多具床子弩又是一起发射,上百支巨大的弩箭冲天而起,向着女真士兵的阵列狠狠的砸下去。
下一刻,嗡嗡嗡的巨大声响响彻整个战场,无数根粗长的弩箭飞上天空,形成了一片黑云,由于箭头是铁球,因着箭头的重量,这些弩箭在空中呈现出一个抛物线的形状,重重的落了下去。
落在了女真士卒之中。
就在这里,同一个地点,数曰之前,同样的武器,同样的落在了一群军人的头上。
不过那是大明的军人,而现在,双方转换了角色。
巨弩落下,根本是避无可避,只得是佝偻着身子拼命的往前跑着,唯一的指望就是不要被击中。
这些曲射炮一般的巨大弩箭只知道遵从于主人的意志,不管是谁在他们面前,都是一视同仁。
一轮射击过后,明军的阵型就像是被狗啃了一眼,少了一大块儿。
这一轮射击,至少是造成了三百人以上的死伤!
伤亡甚至更甚于当曰的明军,因为此刻女真士兵的阵列更加的密集。
阿敏只觉得满嘴满心都是说不出来的苦涩,但是他不知道,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阿敏在喜申卫的时候没少拿床子弩试验,知道这种巨弩射击完毕之后想要再次射击,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差不多是相当于后世一分半钟的时间,阿敏对这个时间很清楚,而且他也更加明白,像是之前那种威力巨大的投石机,所需要的准备时间只能更长,所以他立刻敏锐的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一分半钟的时间,足够教程快的女真士卒跑出去一百丈开外了。
他立刻下令道:“传令,加速前进!”
如果是对付一般的军队的话,阿敏这样想,并无任何错处,但是当他对面是武毅军,这个时代火器普及率最高的一支军队的时候,那就不管用了。
他话音刚落,连子宁便是断然下令道:“第一队列所有佛郎机炮,发射!”
在河岸狙击的所有炮手和佛郎机炮回来之后,连子宁把二百门佛郎机炮分成了两个队列,放在城墙上。
随着他的命令,第一队列的一百门佛郎机炮艹控的炮手立刻点燃了引信,引信嗤嗤的烧到了尽头,然后,一百个五两九钱重量的铅子在巨大的动能的推动下,向着城下疾如流星一般砸过去。
耳边听到那划破天际的凄厉的嘶鸣声,阿敏瞬间面色如土。
这连子宁,真是太狠了!
这一轮炮击,给女真士兵又是造成了不少于三百人的伤亡。
第一轮炮击完毕之后,炮兵们赶紧退下子铳,重新装填,而连子宁又是高高举起了右臂:“第二阵列所有佛郎机炮,发射!”
又是一百门佛郎机炮的齐声轰鸣。
而当女真士卒终于从佛郎机炮那撕破长空的轰鸣声的噩梦中挣扎出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儿,就又是看到了那漫天飞来,似乎连视线都能遮蔽的泥团,想着他们恶狠狠的砸过来。
投石机,又是重新装填好了。
远远的看着一切,刚毅眼皮子狠狠的一跳,脸上已经是难看之极。
额勒和泽一拳砸在了旁边一匹战马上,那战马长长地悲鸣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见是不活了。
济尔哈朗眼珠子不断的转悠着,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想着主意。
眼见三位大人如此,周围守护的铁浮屠和拐子马卫士都是噤若寒蝉,抿着嘴儿一句话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