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乖官指了指鼓凳,自己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外头如何?”
孙应龙不敢怠慢,就把这两曰的事情一桩桩说来,乖官一听,那苏州织造局太监安碧轩居然马上风死了,实在啼笑皆非,指着孙应龙道:“我说孙应龙,你这个……”
瞧他手指头一阵儿晃动,孙应龙赶紧说:“大都督放心,办这事儿的是咱们锦衣卫中的老手,仵作绝对验不出来。”他说着就略微把这里头的道理说了说,乖官一听就愣了,皱眉思索,这个……似乎跟那个什么化骨绵掌,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当即他就来了兴致,“嗯?锦衣卫还有这等大高手?快唤来我瞧瞧。”
孙应龙一听这话,就有些为难,这种龌龊的人儿龌龊的事,有甚好瞧的,国舅爷真是,好奇心太重了。不过他不敢违背,当即转身出了凉亭让几个校尉去把那人带来。
“对了,漕运粮道那边如何?”乖官这时候就问,孙应龙转身回来,闻言就冷笑道:“那些文官的手段,卑职心中有数,谅他们也逃不出国舅爷的五指山。”
听了孙应龙的马屁,乖官嗯了一声,又道:“程夫子可到了么?”
乖官口中的程夫子,就是当初大兴县县学教谕,如今的浙江提学司提学,换个后世容易理解的说法,就是一省专管文教卫的副省长兼教育厅厅长,总之,浙江布政司所有的读书人,都得听这位老先生的,一般秀才犯法,官府无权抓人,但是,一旦提学司革去了功名,秀才成了普通人,官府就如狼似虎了。
“大都督明见万里。”孙应龙顿时拍马屁,苏州府是被浙江布政司代管的,那么,苏州府读书人的学籍都在浙江提学司,这位提学一到,哪个读书人再被挑唆起来,就得考虑考虑了,会不会被革去功名,一旦革去了功名,一生为之奋斗的东西顿时灰飞烟灭,这几乎是任何读书人都难以承受的代价,“提学大人应该就要到了罢!要不,把王启年叫来问问。”
这事儿是王启年去办的,乖官如今自然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让孙应龙去办,一个手下权柄太重,并非好事,尤其孙应龙这厮还狡猾得紧,故此,如今孙应龙和王启年有些明争暗斗,乖官其实是乐见其事的。
乖官摇了摇手,心中估算了下,程伦程慎思老夫子一到,即便那些生员闹事,想必也闹不起来了,暗中也颇为得意的,觉得自己没在闻人氏提点下早早做了这个决定,证明自己如今也有点儿官场斗争经验了,便又问了孙应龙一些话,孙应龙把督粮道和漕运等官员的一些事情汇报来,最后就说,“松江卫的严今生带着三百卫所兵匆匆往扬州去了,卑职就怕,这些人到了扬州会捣鼓漕帮作乱,漕帮虽然如今被大都督的计策肢解得差不多了,可俗话说,烂船也有三斤钉,就怕漕帮一闹,顿时地方糜烂,到时候,大都督很可能被弹劾。”
哼了一声,乖官这时候觉得这些文官们尤其可恨,为了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宁愿窜掇人造反,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杀这样的人却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当下便道:“漕帮若真敢犯上作乱,本督提兵灭了他们。”
“大都督。”孙应龙赶紧小心翼翼提醒国舅爷,“若没有兵部的手令,大都督您这个都督佥事的职位是不能领兵的。”
他言外之意便是说,您老平时带点什么早合少女队、佛郎机雇佣兵什么的,动不动去打砸抢,别人只当您是纨绔了,可若是带人去平乱,这就落人口舌了。
大明制,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但无调兵权,一旦有事,必须由兵部开出调令,五军都督府才可以调兵,若不然便是犯上作乱。
而地方上各个卫所,也只能在自己的辖区活动,浙江的卫所决不能跑去南直隶,北直隶的卫所也不能跑去宣大,譬如宁波八卫,他们最大的优势便是沿海,别的卫所再垂涎,却不能跑到他们的地盘上去抢食吃,这也是为何像是戚继光这样的大将一般会领一个左都督的衔头的缘故,若没这么头衔,想发动大一点的战争,一旦和鞑子开打,人家跑出你的辖区,你就只能干瞪眼。
乖官哈哈大笑起来,随手从袖笼里头摸出一份绢帛来抛过去,“瞧这是什么。”
孙应龙一瞧,顿时背后冷汗直流,这,分明是一份内阁盖章的兵部调令,国舅爷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几乎只有一个可能,自己上次解送银子上京的时候,国舅爷便差人在自己的队伍中,暗中办成了这件事情,也就是说,国舅爷的事儿并非他孙应龙尽知的。
这份手令一拿出来,比什么敲打都管用,孙应龙顿时冷汗淋漓,当即恭恭敬敬把这份手令双手递还,低首道:“国舅爷神机妙算,卑职敬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