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收了德妃娘娘那一百万两银子,也知道投桃报李,把德妃娘娘暗示了好几次的事儿给办了,票拟了单赤霞老爷担任蓟镇参将的奏章,递到司礼监,很快就批了红,几位秉笔太监闲聊,就说起这位即将上任的蓟镇参将,觉得这位娘娘家人恐怕搞不定蓟镇那些骄兵悍将。
今年春天的时候,戚继光被朝廷无数御史拼命弹劾,当时就有山海关参将谷承功窜掇着一帮武将趁着万历祭陵的当口,赴蓟镇参拜戚继光,这着实是犯了忌讳的,武将不经兵部调动擅离职守参拜上司,这是想干什么?故此,原本朝野上下弹劾戚继光,万历还有些犹豫,虽然戚继光是张居正的人不假,但此人的确是当世名将,守蓟镇守得固若金汤,若能用,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这些骄兵悍将擅自离开防区去拜访戚继光,当真是叫万历大怒,这事儿,换哪个朝代都是容不下的事情,别说这是大明,即便是后世,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也绝对容不得发生这样的事情的,所以当时就注定了戚继光的悲剧。
不得不说,万历还是厚道,即便如此,当时万历也只是决定把戚继光调到辽东做总兵官,不过,这个想法他只是在早朝的时候提了提,后来就被别人给搅合了,此人便是宁远伯李成梁,在李成梁看来,辽东那是他的地盘,哪里容许戚继光去,故此使了银子喂了一个人,兵科都给事中张鼎思。
这兵科都给事中品阶不高,但权力极大,可以驳回兵部的命令,审查兵部的文件,并且还可以上书要求重新拟定圣旨,张鼎思得了李成梁的好处,就上书说了,戚继光在北方打鞑子师劳无功,结党倒是一把好手,别的不看,就看他在皇帝陛下步行前去祭天的当口儿还私下接见部下,其桀骜便可见一斑,这样的人,怎么能放到辽东去呢?他去了辽东怕要养贼自重了罢!不过,朝廷用人,当有雅量,戚继光么,打海战还是很有一手的,莫不如,让他去广东好了。
所以说,文人的笔那真是比武夫的刀要厉害多了,一张嘴便把戚继光在蓟镇多年鞑子不敢犯边的功劳说成了打鞑子师劳无功,你还不能说他是错,戚继光的确没砍多少鞑子的首级,当时有句俗话叫做[六科的嘴,婊子的毴],还真不是给六科脸上抹黑。
戚继光被调离,其实从那个时侯就已经定论了,只是戚继光在蓟镇多年,一时半会儿走不得罢了,故此拖到秋天,戚继光才被朝廷调离,轻装从简,只带着十数个亲兵离开了蓟镇往广东去了。
戚少保一走,这九边的骄兵悍将当真没一个压得住的,不过,兵部倒也不担心,粮饷全在兵部手上掐着,这些人再闹,能怎么样!
故此司礼监的秉笔们就认为,娘娘家人怕是压不住那些骄兵悍将,可这时候张诚张公公却撇嘴了,“你们说的原本是没错了,可你们晓得,这单赤霞单参将原本是什么人么?”
“那当然知道。”秉笔太监风抚雨放下手上的毛笔,双手互相扼腕,发出骨节嘎巴嘎巴的声音,“不就是以前戚继光手下的百户么,这个资历,未免太浅,何况十数年过去了,谁还记得一个百户。”
张诚冷哼了一声,“错,咱家告诉你们,这位单赤霞还有个名头,浙江兵剑法第一,如今整个江南军卫所练习的辛酉刀法就是他编撰的,当年的百户那也是真刀真枪硬生生从一个普通战兵砍出来的,你们以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百户,就能让德妃不遗余力去推?”
众人齐齐撮了撮牙花子,另外一位秉笔太监田无眠忍不住道:“即使如此,这十数年过去了……”
“十数年?咱家敢说一句,再过十年,这位的名气一样能镇住人,你们可晓得当初他砍过多少首级么?”张诚冷笑,随即竖起手指比了比,“这个数。”
嘶嘶,一片儿倒吸凉气的声音,风抚雨睁大了眼睛道:“六十个?这泥马,还是人么!”
张诚哈哈一笑,这时候便有一种优越感出来了,撇嘴不屑道:“六十个?错了,是六百多个。”
这个数字一报,当即把几个秉笔太监给雷得外焦里嫩,张诚瞧着这几人的模样,就得意地笑了笑,“六百多个,这样的人,说八百年无双无对,不夸张罢!当初这位被流矢伤了腿,恰好被那时候的国丈救了,国丈把这位从土蛮汗的地盘硬是背了回来,那真是滔天的大恩,生死的交情,这样才辞了职在国丈家里头做个管家,小国舅的本事,就是这位手把手教的,若不然,你们以为,一个十三岁的县学庠生,手无缚鸡之力,能轻而易举砍了朝廷武备将军副千户的脑袋去?”
一众太监就想起了去年那闹得满城风雨的[郑乖官勇割双头]的事儿来,当下齐齐摇头,那田无眠忍不住叹气,“这国丈家里头风水好,祖坟冒青烟啊!”张诚顿时眼睛一瞪,“噤声,这话是该你说的么?”